平日裡十兩銀子克扣一些出去,買了菜回來,有些管事的又偷拿一些,公家的東西,誰都想分一杯羹。
管事的臉色脹得通紅,與寧晏道,“少夫人,老奴可沒這個能耐,倘若您能尋到這樣的人,便招來管今日的夥食。”
這是撂擔子不乾了,想逼寧晏低頭。
恰在這時,燕玥身旁的二等丫鬟打著哈欠過來,先朝寧晏施了一禮,冷色吩咐管事,“大小姐醒了,快些將燕窩粥備好,對了,今日大小姐點了金絲麵,要雞胸肉,切得細細的,可彆忘了。”
扔下這話,丫鬟便走。
不一會,秦氏身邊的人也來了,嚷嚷要早膳給小公子喂羊乳。
再加上三少爺要水晶蝦餃....
真是好一通爛攤子。
大家都瞅著寧晏,等著看好戲。
如霜在這時走了進來,將采辦處買菜的回押遞給了寧晏,寧晏沒有看,隻是收入兜裡,依然是如沐春風與管事道,
“既如此,我也不勉強你,榮嬤嬤,去安排人負責今日夥食。”
她在國公府是無親信,卻不意味著她在外麵沒人,彆的人找不到,廚子她有的是,這也是為什麼,寧晏首先選擇接手廚房的原因。
榮嬤嬤氣定神閒邁了出去。
那為首的管事哼了一聲,將臉彆過去,她在這府裡待了十多年,國公府可再尋不出比她能乾的廚娘,就不信寧晏耗得過她。
寧晏盈盈看了一眼剩下的廚子,“還有誰撂擔子不乾的,現在站出來,否則待會我的差事沒辦好,我便不依你們了。”
那為首的管事拚命朝幾個廚娘使眼色,大家縮著脖子,暗自交換主意,一番斟酌後,些許幾個廚娘站了出來,表示差事沒法乾。
廚房本也不是鐵桶一塊,自有尋常被排擠的,也有見風使舵的,趁機投靠寧晏,又或者是頭腦清醒,想著燕翎是國公府未來掌門人,這個家遲早是寧晏做主,不敢斷了合家生計,屁顛顛表忠心的。
十來位廚娘,還剩五位可以乾活。
“既如此,你們五人,現在開始給各位主子備早膳。”
“諾。”
眾人忙開了,獨剩那五名廚娘大眼瞪小眼。
不過她們底氣依然很足,一來廚房的管事還站在她們這頭,二來,不信寧晏真的不讓她們乾了,大家乾脆尋個地兒歇息,且看寧晏有什麼本事。
寧晏坐在廚房前麵橫廳喝茶,那投靠了寧晏的廚子極有眼力勁,很快給她端來了一碗燕窩粥,讓她趁熱吃。
回到廚房裡,一麵切菜一麵與交好的人說,“我說申婆子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看看如今府上是誰做主,二少夫人再威風還差一截,彆說二少夫人,就是老夫人又能拿大少夫人如何?聽聞昨夜二少夫人原想將西府那邊的事推給大少夫人,你猜怎麼著,世子爺差點摔了杯子,國公爺瞧在眼裡可是聲都沒做。”
那婢子癟癟嘴接話,“申婆子也是沒辦法,她上了二少夫人的賊船,想下船也是不成的,誰叫她撈了那麼多好處,有把柄捏在二少夫人手裡呢。”
“不過,今日總不會真的就咱們五人當差吧。”
撂擔子的五人是掌勺的大廚,她們餘下的幾人可頂不住事。
婆子替寧晏捏一把汗。
寧晏這頭剛喝完一碗燕窩粥,榮嬤嬤領著四名廚子進來了,這四人兩老兩少,氣度不俗,一進了廚房,從榮嬤嬤手裡接過今日菜單,二話不說就開始乾活,幾乎是不帶喘個氣。
滿院子下人看得目瞪口呆。
那為首的申婆子聞訊,悄悄在窗戶外探了探頭,瞥見裡麵熱火朝天,當即唬了一跳。
這還了得。
這些婆子媳婦都是有門路的,或是總管房的親戚,又或是各家太太夫人的陪房,府內各管事的裙帶關係複雜,盤根錯節。這會子通通尋靠山討主意去了。
午膳時,寧晏親自領著廚房的下人,將一盤盤珍饈送去容山堂,除了燕翎與燕國公,府上各位主子皆在,徐氏所生三個子女皆不動筷子,寧晏裝作沒瞧見的,親自替徐氏布菜,
“母親嘗一嘗,這是紅絲餺飥,用熟蝦泥和麵而成,這是一道肉鮓,豬蹄去骨留皮,切成小丁,再佐以.....”寧晏一道菜徐徐道來,徐氏自然不會下她麵子,每一道菜嘗幾口,皆說十分好吃。
燕玥等人都知母親性子,當她是客氣,獨獨四少爺燕珺不同,他坐在末尾順手夾起一道東坡豆腐,才吃一口,“嗖”地一聲,雙眼發直,
“這這這太好吃了吧?大嫂,是不是換了廚子呀?這廚子手藝太好了,我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豆腐。”
燕珺見大夥不動,乾脆將那盤東坡豆腐往自個兒碗裡趕,“你們不吃,我就不客氣了哈。”
燕玥臉都黑了,“一點吃的而已,看吃不死你!”
徐氏冷冷剜了燕玥一眼。
燕珺習慣被她罵,也不當回事,又嘗了一道酥黃排骨,這回表情更誇張了,二話不說將那盤排骨全部趕在自己碗裡,一根不剩,還朝眾人露出害羞的表情,“承讓承讓....”
燕玥等人見燕珺吃得不亦樂乎,臉色就很不好看了。
徐氏笑了一陣,緩聲道,“好了,大家動筷子,菜冷了可就不好吃了。”又吩咐寧晏,“你累了一上午,快些坐下用膳。”
榮嬤嬤當即上前親自替寧晏布菜。
燕玥不情不願扒了幾口空飯,瞥見燕珺滿嘴流油,又聞著那味兒好似蠻香,她咬了咬牙,硬著頭皮不伸筷子,徐氏瞧著她無奈,親自給她夾了菜,燕玥被迫吃下幾口,才嚼入嘴裡,麵頰就僵了下,她偷偷看了一眼二嫂秦氏,悶頭將菜咽了下去。
當真極好吃!
三少爺燕璟第三個動了筷子,夾了一塊魚肉入嘴,眼神微的一亮,燕璟慣是個吃喝玩樂的主,京城大小館子他都熟悉,口味也叼,剛吃了一口覺得味道很獨特,旋即又嘗了幾道,不對啊,這味道好像在明宴樓吃過?大嫂不會把明宴樓的廚子請來了吧?
還沒回味過來,見弟弟搶他跟前的菜,飛快將盤子一挪,瞪著燕珺碗裡,
“你吃的還不夠?”
燕珺訕訕地笑。
大家陸陸續續開動,秦氏是最後一個開吃的,她夾了最近的一道香芋排骨,剛一入嘴,喉嚨就哽住了,好半晌沒吭聲。
寧晏這是玩什麼花招?
寧晏將她表情收入眼底,笑眯眯道,“若大家覺得好吃,等晚膳我再好好做幾道給父親嘗一嘗。”
秦氏聽了這話便坐不住了。
一旦燕國公嘗了這菜肴,還會要原先的廚娘嗎?
寧晏豈不順理成章將廚子換成了她自己的人?
兩相其害取其輕,秦氏咬了咬牙,午後便招來廚房的心腹,讓大家低頭跟寧晏認錯。
寧晏初來乍到,也不能將人全部得罪乾淨,這裡頭很多人是總管房的姻親,挑了兩個刺頭退給秦氏說改派他事,留下兩名心腹廚子,剩餘二人出了府,總算是雷厲風行將廚房給穩住了。
夜裡,兩名心腹廚子跪在她跟前磕頭,
“給表小姐請安,總算到您跟前伺候了。”
寧晏親自扶她們起來,“讓你們來國公府當廚娘是委屈你們了,隻是我在這府裡孤立無援,還望你們幫我。”
“這是應當的。”
“除了每日膳食,還要幫我盯著廚房,抓大放小。”
“明白了。”
寧晏心裡去了一樁事,歪在羅漢床上露出憊懶的神情,“有了你們二人在,我每日便可吃上豪華大宴。”
其中一年輕的廚娘捂嘴一笑,“表小姐這是抬舉奴婢們了,您想吃什麼沒有,就怕您自個兒懶得動手。”
寧晏莞爾一笑,沒接話。
倒是如月滿臉自豪道,“如今有這福分嘗到姑娘手藝的,也就那一雙雪貓。”
寧晏從不輕易下廚,便是燕翎也沒這個臉麵。
燕翎離開的第三日,寧府派人給寧晏遞話,讓她回去一趟。
“誰傳的話?要我回去做什麼?”
榮嬤嬤道,“是老太太身旁的大丫鬟珍珠,瞧著十分客氣,怕是有所求,老奴旁敲側擊問了下,好像是與秋獵有關。”
寧晏就更迷糊了,秋獵....尋她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