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安公主不知她心中所想,先翻身上馬看著她,“喂,彆告訴我你不會騎馬?”
寧晏迎風而立,熠熠的笑容淺淺映在光芒裡,
怎麼可能不會呢,她七歲到十歲那三年寄住在外祖家,出過海,越過山,穿梭過原野,騎馬便是那時學會的,哪怕後來在寧家那麼多年,她偶爾也會偷偷溜出府去騎馬狩獵,她骨子裡其實沒有那麼安分守己,乖巧隻是表象,是她保護自己的偽裝,卻沒想到這份天性被公主激發出來。
寧晏今日穿了簡便的衣裳,也不必特意去換,她也不想耽擱淳安公主,乾脆地翻上了馬,
“殿下,咱們出發!”
“好!”淳安公主神色熾烈,高聲一呼,帶著一對侍衛躍入林子裡。
整整四個時辰,淳安公主親自見識到了寧晏的手法,她帶著一把輕巧的弩箭,幾乎一射一個準,到酉時初刻,晚霞漫天時,二人已獵了滿滿兩大簍子。
她們回到營地,其餘人還沒回來,淳安公主便知今日這頭籌是跑不掉了,吩咐侍衛將獵物抬去皇帳,寧晏挑了一隻野雞,悄悄拉著淳安公主道,
“殿下,去你的殿中好不好,我給你做燒雞吃?”
寧晏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她已許久沒這麼痛快過。
淳安公主吃慣了山珍海味,沒太把寧晏的話當回事,“走走,跟我回去。”
二人回到淳安公主的廣陽殿,寧晏親自下廚,淳安公主雙手抱臂納罕地靠在門邊看著,
“你這手法很利索嘛?”
寧晏回眸一笑,“殿下,您等著,絕不會讓你失望。”
寧晏這道燒雞是祖傳的秘方,先將雞破開,剪去雞屁股與腳爪,將整個雞燙入沸水煮至八分熟撈出,再按方子配好料汁,淋在整雞上,中火燒煮大約兩刻鐘,待收汁便可除火,最後再淋上一層黃燦燦的料油,架在火上烤。
淳安公主親眼瞧見雞皮漸漸現出金黃色,散發酥香,味蕾不自覺勾了出來,她舔了舔嘴,“晏晏,你這做法我可是頭回瞧見....”
寧晏笑而不語,片刻後,這道燒雞並禦膳房送來的十道菜,齊齊整整擺在八仙桌上,淳安公主已垂涎三尺,迫不及待扯下一隻雞腿。
薄薄的金黃皮卷了個角,一口咬上去,脆滑酥嫩,回味無窮,淳安公主雙目放光,“好吃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雞皮....”又小咬了一口腿肉,也不知寧晏用了什麼法子,那肉絲並不硬,是能讓人細細嚼下來,帶著點糯粉的味道。
淳安公主用膳從來顧不上細嚼慢咽,偏生寧晏做的這道菜能讓她生出小心翼翼品嘗,且不敢褻瀆的鄭重來。
這是頂級禦廚也達不到的水準。
淳安公主覺得自己大概是撿到了寶,心情痛快,大手一揮,
“皓月當空,豈能無酒,來人,取杏花村。”
寧晏小吃了幾口菜,笑著搖頭,“我待會還要回去,就不陪公主飲酒了。”
淳安公主先獨飲了一杯,“放心,我已經交待下去,隻要燕翎回營,消息必定報到此處。”
寧晏無法想象,若燕翎聞到她身上有酒氣會是什麼反應,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殿下,您饒了我吧,改天有機會再陪您喝。”
淳安公主不高興了,站起身來,舉杯向她,
“晏晏,你老實說,是我重要,還是燕翎重要?”
淳安公主不勝酒力,一杯酒下肚,滿臉脹紅,委屈巴巴看著寧晏,但凡寧晏搖個頭,必定給哭出來。
寧晏哭笑不得,陪著起身,看了一眼那滿滿的一杯酒,心想小酌一口,回去好好沐浴漱口,燕翎當也察覺不出來,便與她碰杯,“在我心裡,公主與旁人皆不同,我能認識公主,三生有幸。”話落,飲了一口。
淳安公主見狀,十分撼動,眼淚險些迸出來,一手搭在她肩上,
“晏晏,你有所不知,我生來母親早逝,父皇雖疼我,可宮裡沒幾個人真心喜歡我,我後來破罐子破摔,作威作福,這麼多年,也就你入了我的眼....”將酒一口飲儘,半靠在她身上,迷糊道,“對了,晏晏,你的燒雞極好吃,我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雞,你下次再給我做可好?”
她咧開嘴甜甜地笑著,帶著幾分嬌憨,又斟了一杯與她碰了下,
寧晏心頭一軟,陪著她飲了一口,“殿下,以後但有新品,我會做給你吃。”
淳安公主先是欣喜,漸而生出幾分惆悵,將酒灌入嘴裡,不滿地嘀咕,“也不知燕翎哪裡來的福氣,能娶到你,日日可吃到這等美味。”
寧晏將她扶著坐下,失笑道,“我可從來沒給他下過廚,除了我身邊人,公主殿下是第一個。”
淳安公主被極大的取悅了,想著寧晏對她這般好,她也該有所表示,亂糟糟想了一圈,恍惚記得這西山行宮有一處美妙之地,噔的一聲站起,拉住寧晏,
“來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寧晏被她帶著踉踉蹌蹌往外走。
“殿下,天色黑了,您要去哪....”
淳安公主正在興頭上,誰也攔不住,指揮如霜與自個兒的婢女,
“去,備衣裳,送去溫泉池...”
寧晏聞言臉色一變,“殿下,我不能去,世子要回來了....”
“整天燕翎燕翎的,你事事圍著他轉,他可將你放在心上?今日這麼好機會,怎麼不見他帶你出去轉轉?”
淳安公主抓起桌案上那杯酒,賭了寧晏的嘴。
寧晏被嗆了厲害,捂著胸咳了起來。
加上先前兩口,她已喝了整整一杯酒。
平日裡幾乎滴酒不沾的姑娘,哪裡受得了這熱辣的勁頭,片刻,寧晏便有些暈乎乎的,淳安公主肆意慣了,身邊的人也習以為常,簇擁著二人便往溫泉宮去了。
如霜想攔都攔不住,隻得回去替寧晏拿衣裳。
溫泉宮就在乾坤殿的西北角,被圈入乾坤殿的宮牆內,原是專供皇帝泡浴,隻是皇帝不喜溫泉,此地幾乎閒置。
淳安公主與寧晏帶著醉意,跌跌撞撞進了溫泉宮。
寧晏吹了一陣冷風,意識有些清醒,推脫要走,卻被淳安公主一把給推入池子裡。
“有我撐著,你怕什麼!”
二人在水裡鬨了一陣,渾身熨帖,暖烘烘地裹著薄衫躺在池子邊上的軟塌,寧晏被熏得醉眼朦朧,任由宮婢替她捶肩捏腰,淳安公主姿態瀟灑坐在池子邊。
女婢端來時新的果子,並新釀的青梅酒,這些是淳安公主的最愛。
溫泉宮內帷幔飄飄,水汽縹緲,二人你來我往,如置身仙境,早已忘卻今夕是何年。
那青梅酒入口香甜,如飲果釀,比之霸烈的杏花村,要舒坦許多。
淳安公主叼著一隻青花酒杯,昏昏然問她,“晏晏,你實話告訴我,昨日你是不是吃醋了?”
寧晏一張小臉醉得紅彤彤的,跟個熟透的果兒似的,搖著頭,“我沒有....”
“彆騙我,昨日我比試結束,不見你蹤影,你是不是不喜歡那戚無雙....”
寧晏意識有一瞬間的回籠,於半醉半醒間,輕啟薄唇,
“不喜歡戚無雙是真,吃醋倒也不至於,我又不是不知道他名聲在外,被人肖想,若整日爭風吃醋,豈不是累著自個兒...”
淳安公主半撐起身子,戳了戳她咯吱窩,“撒謊,鞍前馬後伺候著他,跟寶貝似的,還說沒吃醋,我看你喜歡他喜歡得緊!”
寧晏躲去一邊,撲了撲麵頰的熱浪,惱道,“胡說,沒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