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師父是行走人間的神明。

師父從未遮掩她的來曆，她座下的老虎是她最顯眼的標誌。

在跟著師父學習的兩年多的時間裡，她總是溫柔地，耐心地教導著她。

除了在學習的時候師父會嚴格一點外，其他時候，她從未對她說過一句重話。

姚千雪毫不懷疑，和師父座下的虎神比，師父會更偏心自己。

那次爭論過後，姚千雪馬上就後悔了。

她不該頂撞師父的，哪有弟子敢那樣和師父說話的。

是她仗著師父對自己的包容，才做出了這種冒犯的行為。

姚千雪想，她要做出一番成績，讓師父不再失望，原諒她先前的頂撞。

可是，為什麼，師父還是不願見她？

是她做的成績還不夠嗎？

姚千雪揮退了一眾想陪同她的聽雪樓弟子，她帶上麵紗，漫無目的地行走在了距離山神廟不遠的一個小鎮。

小鎮裡有老者搬著椅子坐在樹下，一邊喝茶，一邊搖著蒲扇，和圍坐在一旁的孩童說起了山神來之前的故事。

“你們可幸福了，二三十年前可不像現在這樣嘍。那時，山神還在沉睡。地裡結出來的糧食有九成要交上去。”

“我被抓去服徭役。徭役啊，像你姑爺爺，就是死在了徭役上。”

姚千雪敏銳的聽力，使得她將老者的話語聽得一清二楚。

在山神沒有蘇醒的年代，人們的生活水深火熱，有一頓沒一頓，看不到明天。

而在山神蘇醒後，他們才有了好日子。

土地肥沃了，能吃飽飯了。

那些欺壓百姓的官吏一個接一個倒下去了。

他們還換了個皇帝。

終於過上了有了希望的日子。

聽著老者的話語，姚千雪回想起了她和師父，以及虎神一同遊曆的時候。

她們一同走過上百個城鎮，偶爾見到有欺壓百姓的現象，師父都會第一時間解決。

當她們離開時，那個城鎮的治安或多或少會比之前更好一點。

這是她的師父啊，一位真正的，能被人類尊稱為神明的存在。

姚千雪回到了自己的聽雪樓。

正逢有位官員為江湖裡一個俠客犯案的事情上門拜訪。

姚千雪為了聽雪樓日後的發展，有心和朝廷打好關係，立即安排了會麵。

兩人見麵先是一番客套，那名官員得知姚千雪是去拜訪山神的，神色間多了幾分異樣。

姚千雪不動聲色，問：“大人莫非見過那位山神？”

那名官員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我做過一個夢，夢裡那位山神提點我有名犯人曾在他國犯下過滅門大案，逃到了我們這裡，要我秉公辦案。不過，那案子最後沒辦成，那名犯人被仇家滅了滿門。”

“你問我幾年前？好像是三四年前吧。在樓主你這聽雪樓創立之前。”

姚千雪後麵不知自己是怎麼送走那名官員的。

她派人暗地裡打聽，很快搜集到了幾年前那名官員受理的案件信息。

那個犯下滅門案件的犯人有著一個讓姚千雪無比熟悉的名字。

是他。

那個殺了她全家的凶手。

在這一刻，姚千雪感到了無限的懊悔和悲傷。

不是她自己的悲傷，而是替她師父感到了悲傷。

她的師父，作為神明，化身人類，日複一日地行走在人間，掃除人間的不平事。

她也一直都在教導著她的徒弟，遵守法律，不要仗著武力為所欲為。

她的師父，為了她這個徒弟能複仇，儘心為她收集證據，還主動與官員托夢，讓法律來審判那個凶手。

但她這個徒弟，卻偏偏讓她失望了。

她不僅沒有成為一個行俠仗義的人，還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

她甚至還對她說，她根本不懂人類的感情。

姚千雪把自己關在了隻有自己一個人的房間裡，無聲落淚。

她的師父，明明有著人類的喜怒哀樂。

她對她曾抱有期望，所以，最後才會對她那般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