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囑完沈小九“如非危難,二十年之內不能讓這份配方現世”,沈明歡伸了個懶腰。
藥效上來,他有些困了。
自覺已經全部解決,沈明歡慢悠悠地回到床上躺下。
何太醫冷哼一聲:“終於放心了?”
“朕本來就很放心。”沈明歡眼眸困倦,“火藥都不算什麼,朕留下的最大後手是他們彼此。懷瑾是子正的後手,子正是懷瑾的後手,隻要他們還有一人活著,另一人就不會有事。”
半睡半醒間,沈明歡輕歎一聲:“他們也是朕為大雍留的後手。”
【四舍五入,我也是有陛下籌謀後手的人!】
【我宣布從此以後,“你是我的後手”就是世界上最美的情話!】
【笑不活了,陛下到底為啥會覺得兩位丞相關係很好?他們倆明明在周衍先生的《八卦集》裡吵了一整本手劄。】
【要是真出了事,他們倆救應該還是會救的,畢竟陛下的意願他們無論如何也會遵守,隻不過大概是一邊救一邊罵罵咧咧吧。】
光幕暗下。
右相大人眼神複雜。
是啊,這是陛下的意願,他怎麼忘了呢?如果陛下還在,如果陛下能看到這一幕,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右相大人沉默片刻,走到謝軍師的輪椅前,冷漠道:“夏國如今形勢如何?”
南懷瑾是謝子正的後手。
而與此同時,左相大人也走到了雍國朝臣中,“南懷瑾,你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的?說吧,雍國現在怎麼樣?”
就算要幫,也是罵罵咧咧地幫。
漆黑的光幕化作一道龐大而透明的門,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門後南府的院子。
聶時雲驚叫一聲:“懷瑾,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右相大人淡淡掃過一眼:“你先回吧。”
聶時雲撓了撓頭,“你要留下來幫他們嗎?那我也先不回去了。”
宇文山也看向謝知非,然而他還沒說什麼,先聽到謝知非大罵一聲:“有何不可?南懷瑾,你在怕什麼?現在這個朝廷就算再差又能差到哪裡去?”
南丞相麵色平靜:“你不是我,又如何知我顧慮。謝知非,我已經老了,你又能留多久呢?雍國的朝廷,你不珍惜,我珍惜。”
“這就是你裹足不前的理由?總要有人開始,你老了又如何,總會有後來者的。”謝知非諷刺:“你還真不像南懷瑾。”
他那討厭的好友,總是不缺乏改革的魄力。
南丞相也被這接連的嘲諷激出了火氣:“這裡是雍國,不是大雍,你拿什麼來保證會有後來者?你拿什麼來保證會成功?謝知非,你在得意什麼?如果不是你們運氣好,你們就是我們!”
如果不是他們運氣差,他們也本該能這樣輕鬆肆意地做決策。
不管是哪個謝知非和哪個南懷瑾吵架,宇文山都沒那膽子勸架。
他縮了縮脖子,後退幾步,餘光瞥見漆黑大門消失,再度化作懸掛在半空的光幕。
“謝先生,”宇文山驚呼:“我們是不是回不去了?”
謝左相回頭,見光幕再度亮起。
旌旗招展,馬蹄聲作響。
年輕的聶時雲策馬在前,身後是一群沉默的使臣,簇擁著一輛雍國皇室規格的馬車。
蒼白的手指掀開車幕,似是冷風吹過,馬車內傳出了輕微的咳嗽聲。瘦弱的公子抬眼,露出一個淺淡溫和的笑容。
那是雍國太子前往燕國為質的景象。
【把紮在心口的刀拔下來,磨一磨,砍沈巍的時候還能用上。】
【我歡哥真的慘,懷瑾和子正等到了陛下,可小時候的陛下沒有人能救他。】
【不說彆的,陛下回雍國之後,皇室中半數的皇子公主絕望自儘,你想想他們是做了什麼才心虛到這份上。】
【嗚嗚嗚,舊雍國的史書甚至沒有記載他,一個皇子,後來更是貴為一國太子,史書上隻有不到十個字。】
【陛下未至及冠是我永遠的痛。】
【大雍三大傳奇,一個比一個慘,越厲害的越慘,我的陛下啊!】
與此前那些被後世人定義為“CP向”的視頻相比,這個視頻顯然正經了許多,像是要演出沈明歡的一生。
可沈明歡的一生太短太短了。
赴燕國為質、回國、禦駕親征、巡視天下……
【看他身體差成這樣還能練出那樣的身手,就該知道我歡哥是個狠人。】
【懷瑾和子正到底把陛下葬到哪裡了,我好好奇啊。】
【說不定真是火葬呢?不是陛下親口說的嗎,右相和左相應該會聽吧。】
【不不不,雖然現在我們都更推崇火葬,但有陛下那樣超前眼光的人還是少數,那個時代就是講究入土為安的,我更傾向懷瑾和子正找的位置比較隱蔽。】
“人死之後,會化作清風、波濤、白雪、星辰,我從未離去,我會一直看著你們。”
“四季更迭,朕都陪著大雍。”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其實細細想來,陛下雖然體弱,但他好像一直都在路上,從沒停下腳步休息。】
【後來他也曾無數次掀開馬車一角,於簾幕的縫隙,溫柔地凝視他摯愛的人間。】
【我知道人死之後就什麼都沒了,我知道陛下是在騙我們,但我還是信他。】
【清風似酒,波濤如山,白雪落於肩頭,星辰耀於長空。】
【從此人世間所有的美好,我都會想起你。】
光幕緩緩暗下。
一時無話,大殿上隱約可聞抽泣聲。
突然有小兵隔門大喊:“報,陛下,宮門外來了個公子,自稱是先太子之子,於燕國歸來,求見陛下!”
哪來的先太子?當今陛下和先帝都是直接從皇子坐上的皇位。
雍國上一個太子還是沈明歡。
……慢著,沈明歡?!
朝臣們連呼吸都凝滯了,就連大雍四人組也不例外。
在這個世界,陛下還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