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雨還在下。
瀝青路麵浸了水,成了天然的鏡麵,橘色的街燈照進去,成了無數輪模糊的月。
“姑娘,是不是這個法拉利?”那名警察問。
“對。”葉柔點頭道。
“這事歸交管部門管,已經幫你打了122,交警一會兒到,我去幫你把他叫進來,”說著,他往外看了眼笑,“還挺自覺,下車了。”
葉柔抬眉看過去,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了——
街燈昏暗,男人立在幾步開外的雨幕裡,白衫黑褲,地上落著一抹頎長的影子。紛飛的雨絲被街燈鍍成了金色,打濕了他額間參差的碎發。
雨水滑過他眉骨上的那粒小痣,沒入敞開的領口裡。他皮膚冷白,黑眸深邃,冷淡裡透著些玩世不恭。
民警已經走到了他麵前。
“接到群眾報警說你在城市道路惡意尾隨競逐,需要你配合調查。”
“行啊。”他把手插進褲兜,懶懶地道。
小巷裡空寂安靜,葉柔看著他踩著皮靴,踏碎了那一地月亮,一步步走過來……
高大的影子籠罩過她,他的腳尖碰到了她的腳尖,葉柔下意識地往身後的台階上退了一步。隻是,他太高了,她即便站在高處,也才到他的下巴。
江堯挑了下眉,嘴角冷淡地勾著,似笑非笑地在她臉上掃了一眼,道:“請問,報警的群眾就是你嗎?”
江堯這個樣子,像是完全不認識她了。
也是,五年了,他們彼此都變了不少。當初他們之間也不是什麼刻骨銘心的愛情,會忘記再正常不過。
葉柔仰著臉,說:“對,是我。”
“可以啊。”頭頂的人忽然冷嗤了一聲,側身繞開她,進了警局。
他的腿很長,幾步就到了光亮裡,隻留給她一個瘦削的背影。
葉柔長長地吐了口氣,跟進去。
一路上,她都在思考要怎麼和警察說自己不報警的事。
江堯已經不記得她了,她執意要報警就好像是在故意提醒他自己是誰似的,她不想這樣。對於潦草收場的戀情,相忘江湖是給彼此最後的體麵。
到了那燈火通明的警務大廳裡,民警遞給江堯一張單子,說:“姓名,身份證號,聯係電話填上。”
江堯接過去,伏在桌上,剛龍飛鳳舞地寫了個“江”字,忽然聽到一旁的葉柔說:“警察同誌,這中間存在點誤會,天太黑了,我看錯了,追我不是他,是彆人,我不報警了。”
他們做民警的,什麼情況都遇到過。女孩沒受傷,又是自述報警,要撤銷也容易。他從板夾上抽了張單子遞給她,說:“這裡簽上字就可以走了。”
江堯聞言,眉毛瞬間蹙了起來。
“警官,她說我沒追她的車就沒追啊?你們不用找證據嗎?”
那警察用一種看二百五的眼神,上下打量著他。
江堯隨手拉開一旁的折疊椅,仰麵地坐進去,指節在桌上敲了敲,一條長腿囂張地伸著,眉眼間儘是無賴。
“警官,我車有記錄儀的,你一看就知道了。這樣吧,她要是不報警的話……我報。”
“你報什麼警?”那警察問。
“檢舉自己超速啊,城市乾道限速80,我開了120,你們不管?”
真的有病。
葉柔也看不懂江堯要做什麼,對於職業車手而言,駕照分扣光就是職業生涯的結束。
李堡剛給他們車隊經理打完電話,火急火燎地衝進來,正好聽到這位爺檢舉自己的言論,差點沒氣吐血。
這時執勤的交警也到了。
江堯開始一本正經地陳述自己的“犯罪經過”:“警官,我舉報自己在解放西路段超速駕駛……”
葉柔不想繼續待在這裡看江堯發瘋,她轉身詢問旁邊那位民警:“警察同誌,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的,已經幫你辦過撤銷報案手續了。”
“謝謝。”
葉柔將手裡的頭盔戴上,剛走出去一步,忽然被坐在那裡的江堯扣住了手腕——
葉柔回頭,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睛,那裡麵有著不辨喜怒的戲謔,他狡黠地笑了下說:“警官,她是目擊證人,不能走吧?”
交警點了點頭。
葉柔隻好暫時留下。
交警登記了江堯的信息,問:“喝酒了嗎?”
江堯淡笑道:“沒有,早幾年我女朋友不讓,戒了。”
聽到女朋友三個字,葉柔沒有過多的情緒變化,江堯這樣的人,應該不會缺女朋友。
交警往他手裡遞進個酒精探測儀,說:“吹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