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對葉柔來說就是登天的挑戰。
葉柔好不容易拉著那金屬欄杆,站到了半米多高的石頭牆上,再往上,她就不敢了。
江堯在下麵催促道:“進去呀。”
葉柔沒動,上麵的那格欄杆太高了,她不敢。
江堯也看出來了。他走近,胳膊撈住那金屬圍欄,長腿一蹬,和她並排站到了那石牆上。他什麼都沒做,隻是站在她身邊,葉柔就忽然生出了些勇氣。
她伸手攀住那欄杆,抬腿往上,奈何她踮著腳尖,還是夠不到——
江堯忽然背貼著那石牆上蹲下來,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說:“服了你了,借你踩一下。”
他說得自然,葉柔卻不好意思。
江堯語氣有點不耐煩了:“喂!搞快點!再不進去就放學了。”
葉柔終於的抬腳踩了上去……
少年的肩膀雖然瘦削,但是結實有力,一點晃動都沒有,葉柔爬到最頂端,縱身跳了下去。
江堯在欄杆外麵笑了一聲,說:“跳得那下還挺果斷,這回膽子倒是大了。”
葉柔耳朵燒成了火炭,江堯打了個哈欠,朝她擺了擺手,說:“晚安了,乖寶寶。”
葉柔回到家,葉朗正在客廳裡等她。
她尤其緊張,捏著衣服不敢吱聲,父女相對,誰也沒說話,客廳裡安靜得出奇。
葉柔轉身往樓上走,葉朗忽然在身後叫住她說:“從明天開始,練琴時間改為一周兩次。”
葉柔轉身,難以置信地看向葉朗。
葉朗已經起身出去了。
她忽然想起了江堯說過的那句話,她甚至想立刻打個電話,告訴他這個消息,但是她沒有他的號碼。
葉柔洗完澡出來,賀明舒敲門進來幫她塗藥。
葉柔掀開睡衣,乖巧地趴在床上。
小姑娘原本白皙的背上,幾乎找不到一處好地方,賀明舒沒忍住,抹著眼淚說:“下次彆和你爸硬碰硬了。”
葉柔很輕地說:“可是媽媽,我想活成我,而不是葉柔。”
賀明舒指尖沾了藥,俯身過來,一點點地幫她塗藥。
“說什麼傻話,你一直是你啊。”
葉柔吐了口氣,沒說話。即便是她親媽,也不能和她感同身受。
後背塗好了,賀明舒要給她塗腿,葉柔從她手裡接過藥坐起來,說:“媽媽你早點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塗就行了。”
賀明舒點頭,出去了。
葉柔爬下床,從書包裡找到江堯給她的藥,打開,然後把賀明舒的藥擰好放進了抽屜。
江堯把車子丟在離家不遠的地方,走路回去。
小巷裡幽黑潮濕,他住的那棟小樓在小巷的最深處。
小樓共五層高,樓道裡烏漆嘛黑,使勁跺過幾腳後,老舊的聲控燈才“刺刺拉拉”地亮了起來,飛蛾撲進來,在燈泡上撞著又散開。
不知誰家的自來水管子破了,冰涼的水珠一點點從那上麵落下來濺在金屬欄杆上,“滴答、滴答——”
江堯提著鑰匙爬上二樓。
門口的陰影裡,忽然走出來幾個壯漢,大花臂黑背心,他們掂著手裡的鐵棍,一臉凶相地圍了過來。
江堯頓住了步子,把抄在褲兜裡的手拿出來。
為首的男人,叼著煙,用下巴點了點他,說:“小子,你爸媽人呢?”
“找他們有事?”
“年初的時候,他們找我們借了錢,現在利息漲了,我們來收賬。”
“你們找錯地方了,他們不在這裡。”江堯說。
“去哪了?”那人問。
“不知道。”少年的聲音沒什麼情緒,臉上也沒有出現任何的驚慌。
“你是他們兒子,你不知道他們在哪兒?”
江堯抬了眼皮,挑釁地看了他一眼,說:“那我是你爹,不也不知道你天天在哪裡混啊。”
“操!”那人罵了一句,手裡的鐵棍迎麵砸過去——
江堯頭一偏,鐵棍落在老舊的鐵門上,“砰咚”一聲巨響。江堯反手截了他手裡的鐵棍,猛地敲過那人的後背,一陣慘叫。
他從口袋裡摸出煙,咬住,“哢擦”一下點上。
淡藍色的火光,照得他整張臉寒意森森,尤其那雙眼睛充滿挑釁又格外狠戾。饒是一群混社會的,見他這個樣子,也有點怵。
暗紅色的光在他指尖明明滅滅,少年的聲音冷銳而恐怖:“一起來吧,要是輸了,以後彆上這裡來找江東海和胡燕。”
樓道裡很快響起了打鬥聲、叫罵聲、喘息聲還有哀嚎聲。
聲控燈還在忽明忽暗地跳著,幾個人連滾帶爬地下了樓,一路上罵罵咧咧。到了樓下,不知是誰罵了句:“這誰家漏下來的尿水?濺老子一臉。”
江堯把手裡的鐵棍“碰”地丟下去,底下立刻沒音了。
老舊的燈泡響了幾下,徹底暗掉了。
樓道一團死寂,靜得嚇人。
江堯爬起來,轉了鑰匙,開門回家,一股陳舊、冰冷的氣息鋪麵而來。
他懶得開燈,摸黑去了浴室,熱水器壞掉了,放出來隻有冷水,他胡亂地衝了衝,裹著毛巾出來,仰麵倒進床裡。
半晌,他掏出手機,給一串沒有備注號碼發了條信息:你們最好永遠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