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南歌下了車深深吸了口氣,一手拿著紙巾擦汗,另一手把紙巾丟到祝餘懷裡,“這耐千刀兒的日頭快烤熟人了,烏突的,慌得人腦門子疼。”一直自詡普通話最標準,平日裡咬文嚼字的姑娘,在經曆了兩個小時的轉車後,沒忍住帶出點家鄉的語調。
祝餘是個很耐熱的人,或者說,她是一個可以適應任何環境的人,乾淨白皙的鵝頸與紀南歌的形成鮮明對比,她好脾氣的遞過去一瓶水,“喝口水,早知道不讓你陪我來了。”
紀南歌一口氣喝了大半瓶,心滿意足打個水嗝,沒好氣翻白眼,“你又沒求著我來,再說了,就你這暈頭轉向的,我怕你一個人出來找不到回家的路。”
祝餘笑笑。
她有些輕微的路癡,前幾年智能機還沒普及,她買不起手機的時候,經常在學校前麵兩條街迷失自己,那時候她又慌又害怕,忍不住拿著老年機給他打電話,短短幾句話,那邊就把電話掛了。
她還以為對方忙,不敢再打擾,打算硬著頭皮問路。電話掛斷不過十秒的時間,電話又響起來,是他。
原來,他害怕自己心疼話費,所以才自己撥了回來,謊稱自己不小心掛斷了。那天她聽著少年氣喘籲籲地向她奔來,以為自己握住了陽光。
可是很久以前,她也是一個人背著破舊的書包,穿過荒蕪人煙的草地,越過或是枯黃或是青翠的荒野,日複一日的獨自尋找方向,一次未曾迷路。
果然啊,她被他養得有些嬌了。
祝餘有時候在想,如果她沒遇到穆千野,會擁有什麼樣的人生,總之,她不會在這裡。
穆千野帶著她闖出一條,自己做夢都不敢想象的路。
知道祝餘打算給穆千野買東西,紀南歌更酸了,“男色害人啊,難道我不夠美嗎,還是說,這四年你已經睡膩我了。”
紀南歌一直都是一個大嗓門,說這話的時候也不知道避諱些,整個店裡的人都向祝餘行注目禮,似乎想看看,是什麼人這麼渣。
祝餘臉皮有些薄,低聲喃喃,“沒有,你也有禮物。”
“果然白月光的殺傷力無人能及,怪我沒有穆千野那樣看一眼猶如嗑藥,吸一口簡直飄飄欲仙的神顏,也沒有人家大一就能創業,大四事業有成的本事。”紀南歌此刻像是戲精上身,不肯出戲,繼續自言自語。
默默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祝餘會告訴你,哪怕從彆人嘴裡聽到他的名字,都會臉紅心跳,都會緊張到四處觀望,害怕自己的心事被人知曉。
既害怕被人知曉,又有點竊喜自己好朋友能夠認可自己,祝餘顯得有些羞怯,“彆說了,我們換一家買吧。”實在是這家店裡看她們兩個人的眼神讓她承受不住了。
紀南歌順從祝餘的力道,離開了這家看起來不太高檔的店,嘴裡還是沒個把門的,“你教那麼多小朋友也不見害臊,區區幾個看熱鬨的眼神你就受不住了,以後工作的時候,吃人的老虎多著呢,你這小白兔該怎麼辦呦。”
“我不是小白兔。”祝餘有些頭疼,她的室友們都把她當成小孩子保護,她真的沒那麼天真。
紀南歌翻著手機,倏爾眼眸一沉,語氣沒忍住帶著憐憫,“穆千野說回來之後第一時間和你慶祝了嗎?”她咬準了第一兩個字。
祝餘捏了捏手機,“他說晚上回來。”
話雖如此,她最近總感覺穆千野對她有點冷淡,不像以前那樣無話不談了,也不會主動約她出去。雖然,她好像沒什麼資格要求他經常聯係她,可是他們之間畢竟十年的感情啊,難道說他最近太忙了?
一定是這樣的。穆千野剛開始創業的時候,她的專業知識並沒有能達到幫忙的地步,後來可以了,穆千野已經不需要人手了,反而勸她好好學習。
確實,她需要兼職賺學費,需要努力學習得獎學金,沒有時間幫助他。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得聯係就變淡了。
眼簾之前,是連服務員都精致到頭發絲的輕奢店,她突然感覺自己與這裡格格不入。
她多久沒有逛過街了?已經記不清了。或許,她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逛街。北城的物價讓人望而卻步,平日裡她都是在網上買一些經濟實惠的,隻有每次給他買生日禮物的時候,才會來這裡反複挑選。
想帶著紀南歌去隔壁看看有沒有更合適的禮物,紀南歌突然看著手機不動了,臉色也難看的很,她有點憂心,“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了?”
紀南歌猛地熄滅了手機,咬牙切齒道:“沒事,剛剛看著那個狗鏈子...不,領帶不錯,穆千野肯定喜歡,就它吧。”
紀南歌沒有給祝餘反抗的機會,強勢的打包付款,“我陪你逛街,你陪我去一個地方,本姑娘今天開心,請你吃飯。”
祝餘有點擔心,紀南歌的樣子明顯是生氣了,她不說,自己也不好問,默默的牽起她的手,軟糯糯的跟在身旁。
氣憤中的紀南歌腳步一頓,平日裡半眯著的丹鳳眼豎挑,凶巴巴的,“小白兔你給我聽好了,凶一點,奶呼呼的成什麼樣子。”
祝餘雖然軟糯,可身量半點都不矮,隱隱還比高挑的紀南歌高出一個發頂,此刻賣萌居然毫無違和感,她故意露出兩個小門牙,當場給紀南歌表演了一個猛兔咆哮。
撲哧,紀南歌沒忍住,伸出魔爪在祝餘麵上一陣揉搓,“彆逗我笑,跟我走。”
語氣柔和多了,但眼眸裡的擔憂和憐愛不減,祝餘腦海裡閃過什麼,頓住了腳步,“南歌,我有點累了,可以改日再去嗎?”
紀南歌定定地看著祝餘,搖頭,“你要去。”
祝餘咬著嘴唇,僵硬的要往後退,“我不想去。”
紀南歌很強勢,連名帶姓,“祝餘,你不能自欺欺人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