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華陽上輩子的性子,她不會留在這裡聽一些家長裡短,隻是她現在存了彆的心思,便笑著坐在了婆母旁邊。
孫氏藏下心中的奇怪,對齊氏道:“我看咱們後麵還砌了三麵牆,是準備擴建宅院嗎?”
齊氏往華陽那邊瞧了眼,回道:“之前不是跟大嫂說過麼,正月裡修繕宅子時怕磚不夠用,買多了,退不好退,擺在那裡也浪費,就在後麵先搭了牆,日後是修花園還是蓋房子留著給孫輩們長大了用,全憑您與大哥做主。”
羅玉燕看向華陽,陳宅可沒看出多少修繕的地方,隻有四宜堂是新建的。
華陽慢悠悠喝著茶,她千裡迢迢來給老太太服喪,陳宅又小,不給她蓋新宅子,難道還要她們夫妻跟哪個兄嫂擠一個院子裡住?
隻是這差事都落在陳廷實、齊氏夫妻手中,上輩子這夫妻倆都能大膽收下地方官員豪紳孝敬的十二萬兩白銀,公爹這次寄銀子回來,齊氏就不可能把銀子都花在四宜堂與老太太的喪事上,少不了以次充好、做假賬中飽私囊。
齊氏……
華陽再次看向看似恭恭敬敬坐在婆母身邊的素衣美婦。
齊氏若有所覺,可等她看過來的時候,就發現那仙女似的公主在悠然品茶,白皙的麵容光潔無暇。齊氏自負鎮上最美,真的見了公主,她才知道什麼叫坐井觀天。
隻是,想到如此尊貴的美人竟落到了陳敬宗那個糙侄子手裡,夜裡也要像她們這等民婦一樣伺候一個粗男人,齊氏便舒服了,覺得她與宮裡的金枝玉葉也沒有太大差彆。
孫氏兀自說著話:“大郎他們還小,擴建宅子不急,老爺的意思是,暫且將那片地分成東、西兩片園子,西園給咱們女眷種花弄草,東園由他們爺幾個親自耕種,真正經曆了百姓的耕地之苦,將來為官才懂得時時刻刻為百姓著想。”
說的好聽,其實就是給一家人找點事情消磨時間,免得都閒出病來。
華陽給婆母捧場:“父親心係百姓,怪不得深受父皇倚重。”
有了她的支持,這事就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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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回到四宜堂時,陳敬宗還沒回來。
她脫了鞋子,尋個舒服的姿勢躺在榻上。
窗外天空湛藍,一片片榆葉圓潤小巧,翠綠如洗。
天氣有些熱了,華陽一手搖著團扇,一邊回憶著今早所見,尤其是陳廷實、齊氏夫妻。
上輩子弟弟降罪陳家的旨意上,給公爹羅列了七項罪名,其中之一,便是貪汙受賄。
華陽看過錦衣衛的查案卷宗,關於公爹貪汙受賄這項,錦衣衛在京城的陳宅隻搜出三萬多兩白銀,陳家的賬本上記載的清清楚楚,這數萬兩的大額進項全是父皇所賞賜,筆筆可證。然而錦衣衛竟在陵州陳家祖宅又搜出十二萬兩白銀,以及一本最關鍵的秘賬。
賬本上記載了公爹為官幾十年,地方官員、豪紳送到祖宅的每一筆孝敬。
朝廷將這筆賬記在了公爹頭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十二萬兩是陳廷實齊氏夫妻背著遠在京城的公爹收下的,所以銀子都藏在夫妻倆居住的東院,賬本更是藏在齊氏的陪嫁箱籠裡!
上輩子華陽來陵州,她滿心的不痛快,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四宜堂,對陳宅裡麵發生的一切都沒有興趣去了解,更是沒把陳廷實、齊氏這對兒鎮上小民放在眼裡。重生之後,華陽記著陳家“貪汙受賄”這筆賬,特意叫珍兒、珠兒仔細打聽了東院一家五口的為人秉性。
陳廷實,說好聽了是老實憨厚,說難聽了就是窩囊無用,家裡大事小事全做不得主。
齊氏精明厲害,掌握陳家一切,說一不二。
陳繼宗是夫妻倆的獨子,懦弱親爹管不了他,齊氏能管卻選擇驕縱,陳繼宗儼然是石橋鎮一霸。
至於陳繼宗的妻子、兒子,一個對齊氏千依百順一個還是奶娃娃,都無須在意。
那十二萬兩,華陽推測齊氏才是主謀,陳廷實沒那個膽子去貪。
齊氏的野心體現在方方麵麵,在公爹帶著他們回來之前,祖宅的大管事都是齊氏的親表哥!
突然,一隻大手貼上了她的腿。
華陽嚇了一跳,手裡的扇子已經本能地打了下去。
“啪 ”的一聲,扇麵重重拍中陳敬宗的手。
見是他,半坐起來的華陽恨恨地踹了過去。
陳敬宗探囊取物般攥住她的腳踝,看著華陽惱火的臉,他笑了笑,視線下移。
華陽穿著裙子,如今一隻腳被他攥著,想也知道他能看見什麼。
她及時捂住裙擺!
陳敬宗按低她的腳,似有若無地摩挲著,做著輕佻的事,他反倒質問起華陽:“早上吃席,你為何摸我大腿?”
華陽:……
他怎麼有臉說出口!
“我那是摸嗎?彆人都在為老太太默哀,你裝都不裝一下,所以我才掐你做提醒。”
陳敬宗一臉意外:“掐?行吧,怪我皮糙肉厚,還以為你對我起了色心。”
華陽:……
陳敬宗鬆開她的腳踝,坐在旁邊,探究地看著她:“在想什麼?以前我進來,你都跟防狼似的。”
剛剛他進門,看見的就是她橫陳榻上的曼妙背影,慵懶撩人。
華陽不理會他的那些不正經,將腿縮回衣擺下,她搖搖扇子,低聲道:“是你人緣太差嗎,父親不待見你,你二嬸似乎也對你頗有不滿,早上那番話,要不是你臉皮厚,換個人都要跪地悔過。”
陳敬宗瞧著她時而被團扇遮掩的臉,奇道:“你何時這麼關心我們家的事了?”
高高在上的公主,從不屑議論宅院是非。
華陽哼道:“誰讓我嫁了你,總要防著旁人因為你而遷怒我。”
陳敬宗:“這你大可放心,那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來招惹宮裡的金枝。”
華陽放下扇子,沒耐心道:“你隻說你與齊氏關係到底如何。”
陳敬宗:“不如何,我人嫌狗憎,跟誰都不親。”
華陽笑了下,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不過,陳敬宗沒把齊氏當嬸母敬重,於她而言卻是好消息,方便以後行事。
弟弟為何那麼恨公爹,回京後她會仔細留意,繼而想辦法化解。
可在那之前,她必須鏟除陳家祖宅這邊的禍根,隻要她讓公爹那些“罪名”無法落實,將來就算弟弟還是要清算陳家,少了關鍵罪證,弟弟最多也就罷了陳伯宗等人的官,不至於落到發配邊疆那麼嚴重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