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走到作為出口的傳送點,離開織女副本之前,樊穀的神思忽然回籠,望著分剩下的金燦燦的錢幣,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開口問係統:“剩下這些錢,足夠我買毒藥投到水井裡,把這個村剩下的人都毒死嗎?”
係統沉默片刻,回答的聲音有些為難:“斬草除根?沒必要這麼做。現在這些人已經對您構不成任何威脅。”
樊穀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她隻不過是又犯了做事喜歡較真喜歡追根究底的毛病。
新喻縣千紅鄉梧杏村,這是一個虛構的地方,但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一個真實的地方。
一想到這樣不把女人當人的村子,隻要還存在著,就會滋生出無數個強留強娶的“牛郎”,會囚禁住無數個插翅難飛的“織女”,還會培養出無數個為虎作倀的活鬼,她就有種想要一鍵毀滅它的衝動。
但是係統的提示再一次點醒了她:
“還是建議您不要因為一時衝動,做出讓您後悔的決定。遊戲內的金錢是通用的,雖然不能買係統商城的道具,但可以隨意購買副本世界內的東西。建議把剩下二十個金幣好好收集起來,留著在接下來的副本裡用。”
這段話又讓她冷靜了下來,自嘲地想到:對啊,這隻是個遊戲,她哪怕真的毀滅了村子也改變不了現實中的任何罪惡。還是彆那麼頭腦發熱,省點金幣吧。
但樊穀同時也燃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早在備考的時候,她就被經驗豐富的老師們告知,越是難度高的遊戲,係統提示越少。一般來說,除非作為玩家的考生主動問,在甲等難度的試煉遊戲中,係統主動提示的部分幾乎僅限於“會使結局變壞的最重大危機”,對於被策劃方認定為是“沒那麼重大的危機”,或者“不能改變結局的選擇”,都是任由玩家自己探索,自己擔責。
簡單地說,甲等難度試煉遊戲的係統,對於玩家接近“放養”態度,隻要你不作大死,基本上懶得主動提示你,讓你自己折騰,而她的實踐經驗也證明了這點。
可是現在,“斬草除根”這個選項既然不會讓結局更壞,為什麼係統要阻止她這麼做呢?
樊穀想了一會兒,沒想出結果,也懶得繼續想,懶得繼續追問,一邊笑自己整天糾纏於細枝末節,一邊繼續走向了這個副本金光閃閃的出口。
在離開前,她還不忘回頭跟列隊歡送自己的喜鵲助手們也揮手告彆。
見到樊穀成功通關織女副本之後,監控屏前的楚遙大大地鬆了口氣。
幸好樊穀沒有選擇“斬草除根”,否則這個遊戲的反對派又能抓住把柄,說這個遊戲“誘發人心黑暗傾向”了。
不過說真的,她自己在設計文案的時候,也是傾向於“斬草除根”的,還差點把這個作為一個加分點——不過,姐妹們力勸她放棄這個危險想法,否則絕對過不了審核關,她隻好遺憾作罷。
考慮到可能有玩家在這方麵想法跟她一樣,她還特意設計了阻止玩家“斬草除根”的文案,這跟她感情相悖,但有利於大局,沒辦法,在審核麵前總得裝一裝,犧牲細節成全大局,要是不過審就萬事皆休了。
不過這麼一來,她也徹底記住了“樊穀”這個玩家的名字。
不僅是因為樊穀的腦回路看起來跟她自己比較接近,更是因為,觀察了那麼久,樊穀是在這個副本裡堅持最久,結局最圓滿的玩家——她是唯一一個拿到“聖心湖秘法”的玩家。
從結果上來說,楚遙當然替樊穀高興,但這個過程,卻讓她格外提心吊膽。
這是因為,除了樊穀,還有二十個玩家選擇在自己逃出村子後,冒著風險繼續跑圖,繼續嘗試救人,但很遺憾的是,她們都沒能走那麼遠。
如果要選擇繼續救人,那麼隻能回到天宮積蓄力量,但天宮的坑,恰恰是最多的。
就是在天宮這個地圖,楚遙眼睜睜地看著一大波玩家踩坑被刷,第一局積分直接清零。
按照設定,“織女”回到天宮之後,會有一段自由探索,不受限製的時間,還會得到“織女”的六個姐姐的無償幫助,讓玩家誤以為自己在天宮是自由的,受寵的,可以大展拳腳的,可是,一旦她們發現了製度的黑暗,試圖改變現狀時,就會觸發“天帝的阻撓”劇情。
麵對“天帝的阻撓”,扮演“織女”的玩家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去天帝的司衣所乖乖織雲裁衣,平息他的怒火,一個是去天帝的思過窟,跟先一步被囚的“織女”的六個姐姐彙合。
從表麵上看,這兩個選擇都不那麼好,但也都不是死路,蘊藏的轉機似乎是均等的:在司衣所雖然要不斷乾活,但它聽起來比“思過窟”更容易逃脫;思過窟雖然看守嚴密,但那裡有大量的友軍可以幫忙逃脫。
但實際上,如果去了司衣所,那麼每天都會被派給大量的任務,根本無暇也無力逃脫,哪怕通過出色的表現獲得了天帝的信任,也沒有什麼攻其不備的反擊機會,而是會觸發“天帝的賜婚”這個be——天帝會從自己的耳目中挑一個去當“織女”的丈夫,“慰勞”這個勤奮女工的辛苦與寂寞,從此以後,她的一言一行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再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