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監測室的楚遙眼看樊穀終於有驚無險地通關了第二個副本,長長地鬆了口氣,倒在她專門搬過來的軟椅上,振臂一呼:“好耶!”
白蛇副本的劇情量比織女副本大很多,線索也多很多,更能觀測出一個玩家的優缺點。這一場下來,楚遙算是看明白了,樊穀這人的優點是腦子轉得快發散思維強,應變也不差,可她計劃性並不強,做事太依靠靈感和直覺還有即興發揮了,情緒控製能力也不強,怨氣一上來就容易衝動行事,導致好幾次她都擔心她迷失在線索之海中,或者一不小心把她討厭的重要NPC刀死,直接讓線索中斷了。
這些優缺點……怎麼說呢,跟她太像了,以至於她看她闖關的時候代入感極強,動不動就緊張得開始自說自話。
就連上頭的時候可以連熬四十多個小時不睡覺,可以幾乎不吃東西這點都很像。
她在設計白蛇副本的時候確實把對挨餓和熬夜能力的考察也算進去了,有相當多的重點劇情是一茬接一茬展開的,雖然錯過了也能通過其他方式找到對應的線索,但效率就會大大降低。也就是說,在白蛇副本,玩家花在吃和睡上麵的時間越少,就越有可能快速通關。為了突出這一考點,塔內的食物和寺裡的齋菜,都被設計得色香味俱全且種類豐富,係統還隨時可以為玩家提供舒適的床鋪,玩家要是想敞開了吃吃睡睡,並不難。
但是樊穀在過這個副本時,並沒有吃多少東西,中途的睡眠時間也隻有十五個小時,前麵的十二個小時和後麵的四十四個小時,幾乎都在馬不停蹄地尋找線索,整合資源,思考破局方法——這種透支體力死熬到底的方法在日常生活中誠然不值得提倡,但在某些特殊時期卻是必不可少的。
楚遙是個學科本位意識很強的民俗學生,她時刻記得,一個優秀的民俗學者,不是讓訪談人來遷就自己,不是讓環境為自己改變,而是讓自己去適應不同的訪談人,讓自己去融入不同的環境:一個訪談人要她早上七點到約定地點,她就要準時趕到,一個重要儀式要通宵舉辦,她就得跟著通宵,一個資料不外借的重要文獻館閉館時間是晚上七點,而她下午四點才處理完彆的事,明天就要返程了,那麼不吃晚飯也得先把需要的資料查出來拍照存檔。
不隻是做調查,楚遙認定了什麼事,都能拿出不要命的勁頭去做。
當初開發這個惹人爭議的遊戲項目時,老油條們幾乎都不願意加入,生怕得罪人,來的多半都是滿腔熱血的新手,激情有餘經驗奇缺,總是不小心製造一堆Bug,一版策劃改上百次是常有的事。
那陣子為了提高效率,她經常帶隊睡在辦公室,睡得比誰都晚,起得比誰都早,每天頂著濃重的黑眼圈,淩亂的雞窩頭和嘶啞的嗓音,承擔起叫所有人起床,幫所有人買飯的活兒。
可是飯到了又經常靈光一閃想到了新點子,往往等放涼了回爐重熱才吃上。她當然知道這樣對身體不好,可是她自己的心血自己的驕傲,她不拚命維護誰拚命呢?
有那麼多討厭的人排著隊等著她知難而退,等著嘲笑她,她可不想遂他們的意。
熱愛養生,堅持規律作息,重視早睡早起到點吃飯,這沒什麼不對,但她還是更青睞能夠在關鍵時刻陪她一起死熬的隊友。
不過,楚遙組織的這個遊戲開發團隊裡,也並不是誰都像她這麼看好樊穀的。
身兼數職,又幫楚遙一起寫文案,又幫美工畫部分圖,還給部分NPC配音的多才多藝·圓臉圓眼圓圓蘑菇頭超愛笑笑起來神似倉鼠·團隊吉祥物·歐夜葉同學,在楚遙歡呼的同時,發出了一聲長歎。
“楚遙,你要不換個人押寶吧?”
“她是有點小聰明,但是缺乏條理,而且太情緒化了,這太致命了。她現在都能忘線索,都能浪費那麼多時間在發泄情緒上,後麵遇到更狡猾更欠揍的NPC還能好好找線索嗎?”
“你當初玩甲等試煉遊戲的時候不就是因為忍不住暴脾氣把一個□□頭子NPC推下懸崖,結果被他的狂熱信徒遷怒,抓起來關山洞裡,那一局直接BE了嗎?”
“要不是你走了狗屎運,那一年玩家整體水平都不太行,而且積分排你前兩位的剛好都政審不過關,你還補錄不上超甲等名額呢。你覺得她也能像你那麼好運?”
楚遙嚴肅地看著歐夜葉,提問道:“所以,你看好哪位選手?”
歐夜葉回道:“不是有個叫甄靜靜的?我看她情緒就一直很穩定啊,計劃性也很強,該做的背調都做了,能刷好感度的NPC都刷了,同一個地方的信息基本能一次調查完,而且現在的總積分還比樊穀高。”
楚遙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她皺著眉回道:“歐夜葉同學,你真的覺得,一個對著反派NPC和隊友情緒都差不多的人,一個還沒到絕境就能毫不猶豫犧牲所有隊友換自己快速HE的人,非常可靠嗎?我們需要熱血的盟友,不是沒有感情的殺手。”
歐夜葉笑道:“你一人的熱血已經足夠煮沸太平洋了,我倒是認為需要一些足夠冷靜的隊友來中和一下。”
楚遙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道:“這才兩個副本,說不定我們都會看走眼……再觀察一下吧。”
歐夜葉點點頭:“最好是我們都沒看走眼,我就怕……”
氣氛一下子凝重了起來,害怕立flag的歐夜葉一時不敢往下說。
為了緩和氣氛,楚遙開始講笑話。
雖然她每次講笑話幾乎都會冷場,但是笑點為負數的小歐一定會笑。
“有一個人叫小蔡,她走著走著忽然失蹤了,為什麼呢?”
“因為她被人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