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楚遙她們所在的風暴中心文教部不遠之處，樊穀從中午一直安穩地補覺到晚上。

話說樊穀由於在白蛇副本裡過分透支精神，熬夜通關，成功達成自己想要的結局後，連係統對這一局進行的分值總結都沒聽到，就一頭栽倒，在考場沉睡了半小時。當她終於被監考老師叫醒之後，依然困到無心吃東西，向老師道了謝，就迷迷糊糊地跑到考場給她安排的臨時宿舍躺倒，繼續沉入夢鄉。

一直睡到晚上八點，她終於醒了，見考場食堂提供晚餐的時間已經過去半小時，她摸索著手機，用依然有點昏沉的大腦選擇了一下離得比較近又物美價廉的外賣菜品。

晚上八點半，當她終於恢複清醒，一邊刷手機一邊吃著外賣員送來的蛋肉腸粉和黃豆苦瓜湯時，她看到家庭群裡，她媽轉發了文教部宣布緊急停課的消息。

樊穀驚訝地點開看了，還沒從“經文教部和衛生部聯合調查，未知的寄生蟲傳染病忽然在石舟市中小學生內傳播，其危險程度已達到可緊急停課的標準”這種末世文一般的展開中緩過來，就被她妹妹推送的一些曆史消息再次震驚到了。

這些推送的標題讓她以為是哪個女明星又鬨了狗血緋聞，或者在她斷網的時候有某個以惡女為主角的影劇大爆了。

“彆開玩笑了!她才不是妖豔賤貨！”

“抱歉，這一次，我選擇站在‘壞女孩'這邊。”

“雙標狗們，少用你們的僵屍腦來道德綁架女人!”

“論蕩/婦羞辱的起源與現狀——警惕換湯不換藥的吃人牌坊。”

“生活中還有多少‘楚遙'在被惡意攻擊？”

……

在點開這些鏈接之前，樊穀真的以為她妹妹樊林最近新迷上的哪個女明星，或是新愛上的哪個影劇女演員被黑了，所以她生氣地發群裡，要家人跟她一起罵那些黑子。

——畢竟這種事以前經常發生。

可是當樊穀快速看完了這些鏈接的內容才發現，這次被黑的不是什麼女明星女演員，而是一個文教部基礎教育司的女職員？還是一個跟她有著微妙聯係的女職員？！她現在選擇的成人試煉遊戲就是她主策的？？！她昨晚還偽裝成路人來鼓勵她？？？！

懷著複雜而起伏的心情，樊穀找到楚遙的主頁，倍速瀏覽了她的回應視頻、文案，還有那些彆有深意的加班照片，又大致掃了一下各路網友和文教部部長對此事的回應，心情漸漸平複下來。

看得出來，楚遙不是一個習慣低頭，習慣忍氣吞聲的人，她那個回應視頻，哪怕極力在克製自己，也會在不自覺中流露出暴戾的殺氣，還有蔑視的目光。樊穀不相信她是真心想給那些造謠者解釋的機會，之所以給他們半小時的回答時間，不過是為了加強嘲諷效果罷了。

哪怕過了兩小時，那個臭蟲團隊還是一團混亂，根本給不出有理有據的回答，隻有五人還在嘴硬地重複他們那些可笑的指控，其他人要麼沉默裝死要麼滑跪倒戈，反過來為楚遙提供隊友的信息，極力撇清自己的關係，聲稱自己是被蠱惑的，或被逼迫的，想要跟她和解。

楚遙把他們自己提供的罪證收下，但是堅定地拒絕了和解。她鄭重聲明，為了更好地維護國家法律的尊嚴，她會對這些造成惡劣公眾影響的人進行刑訴而非民訴。她還說，她已經把有力的證據提交給了石舟市人民檢察院，這個案件日後將由該檢察院向石舟市人民法院提起公訴並公開審理，屆時歡迎各界心係於此的人到場旁聽。

她這一做法贏得了很多人的支持。在她之前的引導下，大部分人已經把審判矛頭對準了那些罵她的人，靠人肉搜索扒出了他們不少黑料，越罵越起勁。這種審判他人的快/感伴隨著樸素的民間正義感，讓很多人恨不得自己上去抽他們耳光，啐他們唾沫，拉他們遊街，關他們進牢。因此，見到作為受害者的當事人態度如此堅決地要把那些臭蟲“公開處刑”，大部分路人當然是拍手稱快。

當然，仍有少部分人指責她“得理不饒人”，覺得人家都道歉了，她應該隨便拿點賠償就“差不多得了”，鬨這麼大顯得氣量狹小。

樊穀失笑，往往就是這種愛勸彆人大度的人，事落到自己頭上，比誰都氣急敗壞。這種人的格局和腦容量根本不足以讓他們理解楚遙必須走刑訴的原因：除了殺雞儆猴，討回場子，還是為了讓公眾相信，她雖有錢但不會用錢來顛倒黑白。

和“私對私”的民事官司不同，“私對公”的刑事官司可操作空間要小得多，雙方的證據和證人都要經由檢察院和法院雙重的嚴格檢驗。一個被視作“人上人”的家境優越之人，又有著“傲慢恣意”的風評，如果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一場民事官司，必然會有大量懷疑她“收買法官”的聲音出現，辨無可辨，隻有把民事自訴案件轉成刑事公訴案件，並宣稱全程公開透明，接受公眾監督，才能將這種懷疑降到最小。

當然，這種操作也得是對方真的觸犯了刑法才可以。但是大部分喜歡“息事寧人”的逢場國人，在遇到同時觸犯民法和刑法來傷害自己的人，能夠私下調解就不會選□□事調解，能夠選□□事調解就不會選擇提請刑事公訴。這或許也是這個國家的“十二年義務教育”普及了那麼久，法盲依然遍地的一大原因——大家在生活中根本看不到多少依法維權的例子。

樊穀不是個喜歡調和主義的人，她喜歡在可操作的範圍內把事情做絕，她欣賞楚遙的做法。

一般來說，從上交證據到立案開庭，需要至少五天時間，算算日子，樊穀還能完成試煉遊戲之後再去旁聽，她覺得很幸運。

“被造謠事件”的進展良好，輿論已經往楚遙這邊逆轉，至於“被泄密事件”……樊穀並不覺得文教部部長的表現足夠大快人心。

孟和平確實是把那個泄密的“編外臨時工”痛批一頓開除了，並承諾永不再錄用，確實是發了道歉聲明，說自己治下不嚴，以後會加強自我監督和群眾監督，杜絕類似的事發生……可是，吃瓜群眾最關心的所有細節他都回避了：一個臨時工怎麼接觸到本應過幾天才公開的內部絕密資料？是不是有人在指使他？指使他的人跟楚遙有什麼仇怨？是個人仇怨，還是有人扒出來的那種派係仇怨？

如果真的是因為派係仇怨……第一副長秋刀和第二副長梁銳互相看不順眼，互相想要打擊對方勢力，那麼，趁秋刀手下的新晉乾將被流言攻擊時，梁銳順手派人再給她使點絆子，也不奇怪。很多人有了這種懷疑，是因為那個泄密者林實在文教部網頁公開的政務信息裡，確實是梁銳的直係下屬，是他自己找的外包團隊的人。

樊穀不覺得坐到梁銳那個位置的人會那麼沒腦子，這事更大概率是他那個臨時工小弟為了邀功，自作主張去做的。但無論如何他信息管理不嚴、治下不嚴，還有疑似為了黨爭不擇手段，以權謀私的名聲已經傳出去了。聽說現在他人還在外地出差，也不知看到網上對他的一片罵聲會作何感想？

反觀秋刀，她這次幾乎沒有受到楚遙事件的不良影響——因為實時新聞采訪和會議錄像可以證明她在楚遙準備危機公關事宜時一直在安撫家長，在致電各區教育局收集意見，在召開部門緊急會議討論如何應對突發的校園傳染病——她還順道賺了一波臨危不懼公私分明的好名聲。

也是經過這次事件的曝光，很多人才知道看似和諧的文教部內部也有勢同水火的黨爭，並且開始關注起秋刀和梁銳這兩個副部長，知道這兩人勢均力敵，而且都野心勃勃。傳聞孟和平因為身體原因要提前退休，而他今年已經五十五了，算算日子，也到了兩位副部長各顯神通瘋狂拉票爭奪部長位置的白熱化階段了。連一些原本對公共事件不感興趣的人，都開始加入“賭誰贏”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