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都是螺變成人的故事，但內容各不相同，樊穀很快就找到了符合那兩個青年所說的，又跟“天女下凡”有關的一段：

晉安郡有一書生謝端 ，為性介潔，不染聲色。嘗於海岸觀濤，得一大螺，大如一石米斛。割之，中有美女，曰：‘予天漢中白水素女，天帝矜卿純正，令為君作婦。’”

——《述異記》

備注：本國田螺姑娘的原型，即白水素女。關於白水素女變田螺的傳說，最早見於《搜神後記》，此時白水素女還不是直接嫁給貧困書生，而是給他留了筆娶妻的錢，離開了。

樊穀驚了。

白水素女？

她對白水素女的印象全來自於她一個求神問道的朋友家。那個朋友雖然不信神神鬼鬼的，但自小耳濡目染，也能說上很多神仙的名頭事跡。那個朋友有一天跟她聊起“錦瑟無端五十弦”這句詩，忽然說：

“你知道嗎？傳說上古時期的瑟是五十弦的，但天帝某天聽素女鼓瑟時，覺得這聲音太過悲傷，就勒令她把五十弦改成二十五弦。”

她順著追問道：

“素女是什麼神仙？”

那個朋友說：

“是上古傳說中的醫療女神，音樂女神，曾以醫術造福萬民，以音樂教化萬靈。《山海經》記載她居住在百穀自生，鸞鳥自歌，鳳凰自舞的世界中心——都廣之野。但後世也有說她居住在天河的白水之中，是黃帝的臣屬兼情人，不僅教他醫術，還教他房中術。”

樊穀那時已經覺得素女很慘了：一個大樂神，不能決定自己的音樂風格，一個大醫神，還是逃不過被性化成帝王情人的命運。

知道田螺姑娘的原型居然就是素女之後，她更覺得素女慘了。

管你多有才乾，管你多有抱負，讓你當扶貧產品你就去，神女又如何？比得上光棍男的利益重要嗎？

素女明明有著造福蒼生的力量和胸懷，該死的天帝卻非要讓她去當白乾活兒的家庭主婦，這故事還被傳為美談，還傳了好幾千年，直到現在。

懷著深切的同情，樊穀問道：

“你就是上古醫神兼樂神，白水素女嗎？”

聞言，田螺中冒出一股白霧，白霧之中，一名抱著藥簍的白衣女子閃亮登場。

她笑道：“答對了。”

然後，一隻小動物從她背後鑽了出來，警惕地盯著樊穀，說話伴著轟隆聲：

“你是誰？找我主人什麼事？”

看來，這就是雷公了。

樊穀盯著這隻雷公看。

破案了，原來是一隻小黑蛟龍，但長得有點粗糙，難怪被認成蜥蜴。

鬥膽猜測，它討厭蜥蜴多半也是因為它總是被錯認成蜥蜴。

可是，它看起來很健康很精神，肚子也不脹，不像得了嚴重脹氣的樣子啊？

樊穀拿出沉香化氣丸問它：

“請問你還需要化氣丸嗎？”

雷公沒動彈，倒是素女一個閃現，悄聲拿走了樊穀手裡的藥瓶，回到原地，道謝：

“感激不儘，這個交給我吧。以後它再脹氣我就拿這個治它。”

雷公搖著尾巴，驕傲地說道：

“沒錯，困擾我多年的脹氣就是我主人給我治好的！那是手到擒來藥到病除啊！我主人醫術無雙包治百病，你能找上她真是你八輩子的氣。說吧，你有什麼不幸？我們要價良心童叟無欺，尤擅醫治婦科疾病。”

樊穀回答：

“我不是來看病的，我是來學醫的。你們主人現在還收弟子嗎？招一送一那種。”

雷公問道：

“你的拜師禮呢？”

這個是要提前準備的嗎？她還以為是到了接受幾個考驗這樣的呢。

神魚這個坑貨。

樊穀試探性地問道：

“多才多藝的大個兒活神魚一隻怎麼樣？會變錢會變身還會跳草裙舞那種……”

素女挑挑眉：

“你說的這魚，好像我以前養過的寵物東方紅火，她是隻大紅鯉魚，除了犯傻的時候，其它時間都挺靈光的。她最大的興趣是幫好人實現願望，所以整天亂跑，我已經很久沒看見她了……”

……東方紅火，好接地氣的名字。跟那隻魚確實挺配的。

神魚一聽到這個名字，好像被激活了某些失去的記憶，立刻衝上去，跟原主人敘舊：

“我最敬愛的主人，偉大的宇宙醫學與音樂起源之神·世界愛與和平秩序的維護者·可愛生物拯救者兼可恨生物終結者·九幽素陰元女聖母大帝啊！我終於又見到您了！一見到您，一種無與倫比的智慧靈光就像灌湯包的湯汁一咬就濺到我眼裡一樣，飛速流進了我的腦子裡，讓我瞬間覺得自己又變聰明了！現在我不僅想起怎麼飛了，還回憶起了您傳授給我的所有暗殺技能！哦，太美妙了，這種感覺真是太美妙了，我上一次這麼感動還是上一次！”

樊穀一下抓住了這段話裡的重點：這個醫神還點了暗殺技能。

這下她更想拜師了！

她虔誠地問素女：

“請問您需要什麼拜師禮？如果這條魚不夠，我就再去……”

素女一邊憐愛地摸了摸魚頭，一邊對樊穀說道：

“你找回了我的魚，我就不額外收你拜師禮了。”

樊穀大喜，繼續試探：

“那我阿妹……”

素女嚴肅了起來：

“但她如果也想拜我為師，必須把透地龍抓給我！”

“不是我故意為難你！我能算到，她命中有個大劫，誰跟她親近就會遭到連累，我若收她為徒，少不得幫她化災，需要許多透地龍！”

樊穀還沒說什麼，葉嘻嘻害怕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問道：

“阿姐，你已經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半天了，是不是看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要不我們還是快走吧，有些東西我們惹不起躲得起。”

素女解釋道：

“因為她還不是被我選中的人，所以看不見我們。”

“如果你真想讓你阿妹拜師，我可以讓雷公暫時當你的助手，協助你找透地龍。倘若二十四個時辰內你們能完成任務，我就收她為徒。那時，雷公會幫你們找到我的新休眠地。”

樊穀還想再問什麼，素女困倦地打了個哈欠，說道：

“好了，我今天已經說得夠多了，該休眠了。自從被天帝這老癟犢子詛咒變田螺後，我就總犯困……”

說完，她又搖身一變

樊穀無奈，隻好告辭。

當然，離開前，她也沒忘了采一堆雷公根帶走。

不過，由於一直在腦子裡的神奇動物資料庫裡搜索透地龍到底是個什麼品種的龍，樊穀顯得心不在焉的，幾次被阿妹問道：

“阿姐你沒事吧？不會是雷公的怨氣轉移到你身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