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百五十號變回人形的瞬間,兩個暈倒的榮譽監視者的袖章,同時響起了刺耳的警報。
“38號籠檢測到異化現象!38號籠檢測到異化現象!38號籠檢測到異化現象!”
“請有關部門準備好淨化劑,即刻前往現場淨化異化者二百五!”
……
樊穀在這警報聲中皺著眉把籠子上的鎖劈開。
這些監視者真是死不死都不影響監視器放警報啊。
祠堂裡的女魂讓她小心戴袖章的監視者,原來監視者本身不麻煩,麻煩的是綁定了監視係統的袖章。
二百五十號倒是顯得很淡然,笑著安慰她。
“彆擔心,根據我的經驗,大王不在時,這些摸魚的打工仔至少也要半小時才能趕到警報現場,而我們趕到中控室,隻用一分鐘。”
事實證明,這個隊友真的很靠得住。
她提前調查出了目的地暗道和開機密碼,樊穀隻需要跟著就行。
她甚至還有一件可以隱身的羽衣,樊穀都不用費心幫她打掩護。
上到位於六十九層的中控室之後,樊穀發現,這裡的機子,比自己想象得還多,少說也有上百個,每個機子上都有不同的關鍵詞,讓她眼花繚亂。
二百五十號卻如魚得水。
她走到關鍵詞為“XX口口”的機子前,把“屏蔽詞數100000”改成了“屏蔽詞數0”。
她走到關鍵詞為“紅棗花生”的機子前,把“本領地支持搶婚、騙婚”改成“本領地搶婚、騙婚者暴斃”。
她走到關鍵詞為“優良傳統”的機子前,把“家族財產由播種者繼承”改成了“家族財產由種植者繼承”,把“播種者隻需是活的就能在應聘采摘者時加分”,改成了“平等競爭,不問出身”。
她走到關鍵詞為“陰陽和諧”的機子前,把“為提升社會陽剛之氣,防止陽剛者變陰柔”後麵的“引導力強者從小進行更多對抗性運動,引導力弱者從小進行更多柔韌性運動”改成“引導力弱者從小進行更多對抗性運動,引導力強者從小進行更多自製力訓練,還有參觀體驗監獄生活的法製教育”。
她走到關鍵詞為“正本清源”的機子前,修改了一些重要詞語的定義。
播種:生育意義上,隻有雌雄基因結合才叫“播種”,雄性單方麵提供基因不算,因此任何雄性都不配叫“播種者”。
陽剛:強者為陽,堅者為剛,陽剛之氣,無論雌雄,隻看修為。
陰陽:陰者為道,為源,為萬物之母,“陰陽和諧”需以尊陰為第一要義,尊陽抑陰乃是大逆不道,勢必自取滅亡。
……
改完之後,那些詞看著果然順眼多了。
二百五十號拿觸控筆熟練改字的樣子,看著也更瀟灑了。
但是興奮的同時,樊穀也感受到了濃濃的疑惑。
這個NPC的主動性未免也太強了。
強到都不像一個NPC了。
而且她剛才明明一直用道具處於隱身狀態……其它NPC都看不見她,為什麼她就能看見?
她用來修改係統設定的觸控筆還是個鐳射彩光的,讓樊穀想起“彩筆或剪刀可以毀掉婚約”這一遊戲設定。
按道理,能拿到這種關鍵道具的隻能是玩家,就算NPC拿到了,也不該代替玩家把道具給用了。
難道……
想到某種可能,她開口試探道:
“生活就像波濤洶湧的海洋——”
二百五十號十分自然地接口道:“隻有意誌堅強的人才能達到彼岸——”
然後,她轉過頭,跟樊穀大眼瞪小眼,兩臉震驚,異口同聲。
“我去,你不是NPC?!”
她們剛才對的是全國口語考試通用的試音句子。現在國家重視語言教育,各種口語考試從小學開始就纏繞著考生們。這句話本國考生從小到大聽了無數遍,可以說已經刻在了DNA裡。
考生能說出這句話不奇怪,但是NPC說出來就很奇怪了。
所以現在,她們能想到的最詭異但也最合理的解釋就是——這個單機遊戲忽然變成了聯機,一個副本裡出現了複數玩家。
樊穀有種不祥的預感。
如果隻有這一個變數還好,如果還有更可怕的呢?
但她還來不及細想,也來不及和二百五十號說更多,就被門外罵罵咧咧的聲音打亂了節奏。
“……猴王放個煙花而已,怎麼會自己也炸了?可惡,一定是入侵者的陰謀!”
“三個月沒發工資了,老大死了我管誰要?可惡,我絕對不會放過該死的入侵者!”
“煩死了,指著老大回來處理混亂,沒想到他一回來,更亂了……唉!”
……
兩個入侵者來不及多話更來不及合計,各逃各的。
各逃了一會兒後,她們滿臉疲憊地重逢在一棵“愛之樹”旁。
這其實也不算巧合,通過觀察她們發現,追殺她們的監視者,都會心照不宣地避開所有“愛之樹”。
“真奇怪。”二百五十號歎氣道。“按理說,用彩筆成功修改了係統設定之後,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可是為什麼我還出不了這個副本?難道真正的考驗不是毀婚,而是善後?”
“但我還沒找到毀掉監視係統的辦法,這領地就亂成這樣了……這要怎麼善後?”
樊穀完全理解她的煩惱。
剛才她也在這個領地轉了好幾圈,親眼見證了係統設定被修改所造成的大混亂。
樹上表示主權的名字變更之後,每棵樹下都有猴子為祖傳樹繼承權的歸屬而打架吵架。
“你們種植者應該學會自立自強!……自己去爭取自己想要的不香嗎?”
“沒錯啊,所以我現在就在爭屬於我的繼承權!你要這麼喜歡靠自己,怎麼不大方把樹給我,自己滾去從零開始啊?……我種的果子我自己吃,你個吃白食的采摘者不配在我的樹上待著!”
最後,種植者們齊心協力地把吃白食的采摘者推下了樹。
許多“播種者”發現自己沒法獲得無條件加分後,紛紛瘋狂,一邊叫囂著“種植者不配成為采摘者”,一邊帶著石頭、棍子去上位的種植者工位鬨事,被她們熟練地操縱現代化種植工具創飛了。
學校裡開始大力推行“引導力弱者做對抗性運動”的課程以後,一直在課下練足球籃球橄欖球擊劍拳擊等運動的種植者們徹底不裝了,光明正大且更熱火朝天地練習如何增強攻擊性。很多“播種者”和偏愛“播種者”的老師們在旁邊大叫“這像什麼話”“種植者有那麼多肌肉多醜”“讓播種者陽剛起來就可以了”,完全被忽視,於是ta們破防了,一個個都口吐白沫抽搐倒地。
屏蔽詞變成了零個,被原本聽不見的詞刺激到的脆弱的猴子就更多了,不斷有猴子叫囂著“我哪裡矮了我明明有一米八”“我哪裡小了我明明高大威猛”“我才不軟我有的是手段和力氣”“我才不彎我是筆直筆直的純爺們兒”……然後倒地不起。樊穀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原本“香蕉”會是屏蔽詞,誰叫它跟甘蔗比起來,又矮又小又軟又彎曲?
“搶婚和騙婚者暴斃”的係統設定生效以後,不隻是猴王,四處都有猴子在暴斃,死法五花八門,有炸開的,裂開的,摔死的,淹死的,噎死的……偶爾有幾個死前還來得及留遺言的,滿臉寫著不解,嘟囔著什麼“我一直向大王學習怎麼可能有錯”“我這麼好的猴子怎麼會這麼不幸”,瞪著眼背過氣了。
這種變化她們是很愛看的。
問題是一下子破防而死和暴斃而死的猴子太多,各處的火葬場都濃煙滾滾,視野極差。
連地圖都看不清了,怎麼找到地圖出口?
而且在這關鍵時刻,樊穀那麵代表智慧的白澤鏡子沒有回應,聖心湖秘法上本該有通關提示的地方一片空白,就連係統助手也沒有回應。
另一個玩家的情況也差不多,智慧道具用不了,係統助手也召喚不出來。
看著對方陰沉的神色和難掩恐懼的眼神,她們都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
這個展開已經不像遊戲了,像鬼故事。
但她們都明白不能坐以待斃的道理。
沒有路,就得自己去破開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