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屋漏偏逢連陰雨,青玫伏在地上,一時再也不願起來,縱然明知下一刻,迎接她的大概就是比死更可怕的……
她垂頭,淚從雙眸中墜了下來,卻正在這時侯,旁邊有窸窸窣窣的響動,一隻手探了過來。
青玫隻以為是那人趕上,頓時驚厲淒嚎了一聲!
手兒卻在她身上摸了摸,忽地低聲道:“青姐?”
青玫正揮手欲打,聽了這一聲,驚喜交加,不能相信:“鳳……”
一語未罷,黑暗中那柔軟堅定的小手兒便摸索著貼在她的唇上,青玫聽見她低低地“噓”了聲,小手又探到自個兒的腕上,輕輕用力。
青玫會意,竭力掙紮著起身,她本已經放棄所有希望,卻因為這雙手的出現,像是身上重又有了一股力氣,支撐她站了起來。
兩個人複又往前,青玫本擔心後麵追來的那惡魔,幾次三番回頭看,卻因分心之故,幾乎又跌倒,身邊的人卻總是溫和地叮囑她:“青姐彆怕,跟我走就是了。”
青玫屏住呼吸,這個聲音如同無邊暗夜之中的一點兒星光,牽引著她,而奇怪的是……雖然此刻仍是暗夜沉沉,林子裡又密切暗,看不清眼前腳下,但是一路走來,青玫竟再也不曾絆倒或被磕碰過,隻覺得自己彎彎繞繞,左轉右拐……不知不覺,迎麵吹來的風大了些,也聽見河流潺潺的聲響。
青玫雖仍看不清眼前景色,心中卻明白:已經快出了樹林了!
然而還未鬆一口氣,又揪心起來:要知道若出了林子,卻更加不好藏身了,身後那人喪心病狂,她們兩個人如何才能順利逃脫?
青玫原先慌得無法自持,此刻忽然醒悟過來,因低頭問道:“鳳哥兒,你如何在這兒,你可是一個人?”
黑暗中,是崔雲鬟仍是鎮鎮定定的聲音:“是我一個人,不過陳叔他們都在下遊,距離不遠。”
青玫咽了口唾沫,來不及多問,語無倫次說道:“追我的是是謝二爺,他、他……他是個禽/獸,鳳哥兒你快沿河跑去找陳叔……”
雲鬟道:“姐姐跟我一塊兒。”
青玫的聲音有些哽咽,便蹲下身子,把雲鬟抱住:“那禽/獸追著我,咱們兩個人是跑不過他的,我留下來擋一擋,你……”這會兒,已經聽見身後林子裡腳步聲又行逼近的聲音。
雲鬟不答,這會兒兩人靠的近,青玫忽地看見那如墨的夜色中,她的雙眸隱有微芒,靜默盯著自個兒。
青玫心頭大痛,便將雲鬟抱緊,垂淚道:“是我不好,本該聽鳳哥兒的話……如今這般,也是我自作自受,隻萬不能連累鳳哥兒,你快走……”
一語未罷,就聽雲鬟道:“要走一塊兒走。”
青玫大急,忽然察覺那雙柔軟的小手在自個兒的臉頰上一貼,掌心微溫熨帖,青玫聽見雲鬟輕聲道:“今晚上誰也不會有事。”
雲鬟說罷,便拉住青玫的手,牽著她往前急奔。
此刻,身後林子裡果然跳出一個人來,神色森然猙獰,可不正是惡徒謝二?
謝二放眼一看,見眼前有兩個人,影影綽綽正往前逃去,他不由驚喜交加,越發獰笑:“難不成那小賤/人也來了麼?正好兒……”
謝二一腔邪火,隻顧狂追,沿著河堤行了會兒,卻陡然不見了兩人的蹤跡。謝二駐足擰眉,此刻一陣冷風吹過,前方不遠處傳來颯颯之聲,黑暗中有物竄動。
他定睛看去,卻悚然而驚,——原來前方不遠處,正是一片臨河墓地,隻見墳包拱立,墓碑林立,其中又栽了些柳樹之類的,電光過處,風搖影動,如鬼怪指掌,一眼看去,委實怕人。
謝二強走近了幾步,正小心張望,忽然間,極大的電光撕裂長空,照的整個河堤岸上恍若白晝。
與此同時,就在謝二眼前,前方不遠的一座墳包後,有道雪白的影子冉冉飄動,烏黑的長發遮著臉,於電幕之中,似怨鬼幽魂,乍然出現!
偏這時,耳畔一聲驚雷炸響,震得山川顫動,鳥獸膽寒。
“天時地利”中乍然見了這一幕,謝二失聲怪叫,狠狠跌在地上。
此刻電光連過,雷聲轟響,風聲更大,一時如眾神發怒,百鬼怒號,謝二直著雙眼,死死盯著那片墳地,卻見柳樹搖曳之中,仿佛許多墳包後,都有鬼影隱隱竄動!
謝二雖作惡多端,卻從未親見這般駭人場景,何況他做過那許多虧心事,自然最怕這些鬼神之說,登時間肝膽俱裂,慘叫數聲,竟跌跌撞撞爬起,轉身就跑。
就如沒了頭的蒼蠅,不辨道路,亂衝亂撞……很快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直等謝二逃得不見了人,那墳包之後的身影才微微一動,舉手把長發撩開,麵無表情的小臉兒,正是雲鬟。
崔雲鬟靜靜地凝視著謝二消失的方向,在她身側,是雙手掩麵,蜷縮成一團的青玫,此時此刻,兀自身上亂抖。
雲鬟定了定神,拉住青玫的手,柔聲道:“姐姐,沒事了,咱們回莊上罷。”
青玫聞聽,睜大雙眸看雲鬟,然畢竟身處的地方不對,再加上先前飽受驚嚇,此刻將暈未暈,隻被雲鬟一步步牽著出了墳地,沿路往下遊而去。
這一波好戲落幕,葫蘆河畔又恢複了先前的平靜。
然不多時,在那死寂的墳地之中,卻有幾道人影緩緩立起。
其中一人笑道:“這小丫頭倒是厲害,若非親眼所見,我定是不信呢。”
另一個說:“隻可惜給他們這般一鬨,隻怕那囚徒得信兒走了,六爺,這回咱們是不是白忙了一場?”
眾人聽了,都轉頭看向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