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 她坐在他胳膊上,這下要比他高了……(1 / 2)

融夏 話眠 4787 字 8個月前

車裡很黑,段融有意壓低聲音,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在用氣聲跟她說。溫熱的呼吸打在她耳朵上,帶了淡淡的酒香,無孔不入地侵蝕著她。

沈半夏緊張得脖頸裡都紅了一片。

段融的個性一向如此,看起來高冷不好接近,但其實很愛捉弄人。沈半夏想起她在上初一那年,因為臉上過敏,對自己總是很不自信,在外麵不愛說話,個性沉悶。即使如此,段融都常會跟她開玩笑,故意逗她。

有一次班裡有個男生,追過來跟她走在一起,安慰她不要在乎彆人說的話,其實她長得很漂亮,尤其是一雙眼睛又大又亮,跟仙女一樣。等以後臉上的過敏好了,她一定是個小美女的。

段融那時候就在離她兩步遠處,聽到小男生的話後忍不住低頭抽著肩膀笑,笑得特彆欠揍特彆讓人生氣。

等那男生走了,沈半夏氣鼓鼓地問:“你笑什麼?”

段融低頭看她,挑眉,嘴角斜斜往上勾,樣子很壞:“呦,我們小啞巴肯說話了?”

那時候她很少說話,像個啞巴一樣,難得能跟人對話。因為這個,班裡的人除了嘲笑她醜外,還會用“小啞巴”來羞辱她,搞得她聽到小啞巴三個字後,心裡總是很不舒服。可是這三個字從段融口裡說出來,沒有了任何侮辱的性質,卻多了股安慰和哄,甚至讓她覺得親昵。

從那以後,她對小啞巴這三個字不再那麼敏感,聽到彆人這麼叫她,她也不會傷心了。

“我們小啞巴不僅會說話,”他抄著兜站在她麵前,低著頭,一張好看的臉上帶了讓人著迷的笑:“說話聲音還好聽。”

她臉上發紅,但是還好,她戴著口罩,他看不到她有多害羞。

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那你到底笑什麼?”她又問。

“你這麼受歡迎,”他邁著兩條長腿慢慢悠悠地走,身上披著傍晚時的夕陽光照:“有小男生喜歡我們小啞巴,哥哥為我們小啞巴驕傲。”

他離她近了些,手從褲子口袋裡伸出來,在她露出來的耳朵上捏了捏:“以後會有更多人喜歡你的。”

過了兩秒,又說:“哥哥也喜歡你。”

他隻是在安慰她。他經常這樣安慰她,因為那年她實在太慘太落魄,臉部莫名其妙過敏,不受班裡的人喜歡,被人排擠,被人罵醜八怪,交不到朋友,沒有人願意跟她說話。所以段融三不五時就會這樣安慰她,用好聽的話,以好聽磁性的嗓音說出來,讓她知道她並不是那麼不堪,她其實是很好的,會有很多人喜歡她的。

但是彆人喜不喜歡她,她不在乎,她隻希望段融能喜歡她。

後來,真的有很多人喜歡她,但隻有段融對她的喜歡,不是她想要的那種喜歡。

他對她的喜歡,是一個哥哥對需要幫助的小妹妹的關愛。

她才不稀罕這種施舍般的關愛!

那年他比她高好多,她每次都需要把頭高高仰起來才能與他對視。她沒有把心裡話說出來,說出來該多奇怪啊,她還隻有十一歲而已,怎麼能說喜歡這種話呢?彆人該覺得她奇怪了。

她隻有努力長大一些,長到十八歲,到那時候,才有資格站在他的麵前,跟他說,她是喜歡他的。不是對哥哥的那種喜歡,而是想起他的時候會心動,想與他終生廝守的喜歡。

她跟在他身邊走。路程走到一半的時候,段融發現她的步子變慢,應該是走累了。

他看了看她校服裙擺下兩條小細腿,她長得實在太瘦,身無四兩肉,看起來單薄又孤弱,仿佛來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

“走累了?”

是個問句,但是並沒有等她回答,他已經自作主張地向前,左手摟住她膝彎的位置,就那麼輕輕鬆鬆地單手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她坐在他胳膊上,這下要比他高了,需要低頭才能看到他。

“哥哥抱你走。”

他的話十分自然,舉動也很自然,讓人毫不覺得突兀。好像他們真的是血脈相連的哥哥和妹妹,他現在隻是在履行照顧她的職責而已。

但她的臉更紅了,心也跳得快,無處可以安放。

那天他就那麼單手托住她走完了剩下的路,把她送到了小區門口。

後來高中部校園網裡被人貼上了一張照片,照片裡的段融單手抱著個戴口罩的小女孩,讓那小女孩坐在他的胳膊上。

學校女生們義憤填膺,秉持著得不到段融就要把他毀掉的準則,在那張圖下蓋了幾萬層樓,每一層都是在指責段融勾引初中部小女生,把他罵得很難聽。

那件風波的最後,是段融被學校嚴重警告,差一點兒就要被勒令退學。女生們並不想讓他退學,隻是想讓他知道錯,以後能老老實實地待在高中部,做高中部人人都可遠觀的校草而已。於是她們在網上發動了新一輪衝擊,由先前指責段融的嘴臉轉變為替他開脫,說那個女孩其實是他的遠房親戚,他隻是在承擔照顧妹妹的職責而已。

學校放過了段融。

果然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關於段融的命運,靠著千千萬萬人的鍵盤就可以毀滅或是拯救。

事情過去幾天後照片被人乾淨利落地刪除,誰但凡敢放出來就總有女生衝過去把那人祖墳都掀了。結果這件事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消失,又因為初中部和高中部消息不通,並沒有人知道段融抱著的那個小女孩到底是誰。

從這件事情以後,段融再也沒有像那天一樣,單手把沈半夏抱起來,讓她坐在他的胳膊上了。

甚至連走在她身邊時,他都會保持一段與之前相比要遠半步的距離。

但是依舊會時不時揶揄她一兩句。

現在的段融跟那個時候的段融並沒有多大變化,個性依舊懶散不羈,渾身透著股混不吝的氣質,讓人看不透他心裡真實的想法。他用一層層的麵具把自己偽裝起來,表麵上看,他對什麼都不在意,沒有什麼東西能真正引起他的興趣,也沒有什麼值得引起他的興趣。

但是萬珂應該算是意外。

想到這裡,奔騰而出的回憶打住。不能再繼續想下去了,不然她心裡又會滾過一陣一陣鈍刀子割肉般的疼。

“你怎麼還過不去了,”沈半夏故作無所謂地開口,說話時還抬了抬下巴,營造出一副特彆瀟灑特彆不屑的樣子:“我不就是喊過你一次表叔嗎,你要記到什麼時候?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喊您老人家表叔了,行不行啊段先生?”

她樣子長得軟萌無害,一雙眼睛又大又亮,稍微有些表情的時候,整個人就可愛得不行,可愛到讓人心裡發癢,喉嚨發緊。可是在俏皮中,偏又落拓著一股淡然的沉寂,平常人很難看得出來,隻有段融從她頻頻泛紅的眼睛裡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