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永璂。
我這一生現在最在乎的人是烏拉那拉皇後,原本最在乎的事是是否能夠登上皇位。
每個皇子都這樣。但是,每個皇子不可能都是嫡子。
我不是乾隆唯一一位嫡子,但是是唯一一位活到二十歲的嫡子。
我不知道我是怎樣活下來的,在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
皇額娘太過耿直,守規矩,皇阿瑪十分不喜歡她,我原本也不喜歡,我和皇阿瑪都喜歡像令妃一樣溫柔的女人。
現在,我依然喜歡她。
因為她讓我活到了二十五歲。我想我該感謝她。
但是很不巧的是,我是個十分喜歡恩將仇報的人。
就像我對我的皇額娘一樣。
但是,現在除了她。我不會對任何一個人恩將仇報。
你敬我三分,我回你三百。你辱我三分,我毀你三千。
隻可惜,我現在隻是小小的魂魄。
而且,我認為自己很軟弱,除了直接惹到我的人,我不會向任何人複仇。
但是判官卻說我冷漠。除了愛的人、恨的人,沒人能夠進得去我的心。
對了,原本我最在乎的人是皇阿瑪,現在我最在乎的事是是否能夠向魏佳氏複仇。
管它至高無上的位置,幾百年後的下場仍是破敗;
管她耿直嚴格的性子,我絕不會讓她死在我麵前;
管他黑白不分的寵愛,如不殺了她,我絕不言悔。
我不愛皇位,我不會看著皇額娘成為廢後,我不會因為皇阿瑪的寵愛而不向魏佳氏複仇。
……
“大叔,他是誰?”一雙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沒有一絲亮光,看上去有些空洞,倒是可惜了形狀這麼精致的桃花眼。
氣質沈靜的少年手指氣質頹廢的青年手中古樸得有些破口的古書,在這個黑暗無邊隻有黃泉和奈何橋做背景,癡男怨女的哀嚎為音樂的地府,少年就像是冰水一樣,乾淨、冰冷。
明明是大好美青年的判官,在經曆了人間滄桑之後,卻顯得異常頹廢,竟被人叫做大叔?他幽幽的看著生死薄,不語。
上麵圓滑卻在筆鋒末出略顯犀利的字跡,寥寥幾筆書寫了那人的一生:
愛新覺羅•永璂
乾隆十七年壬申四月二十五日寅時生,乾隆四十一年丙申正月二十八日醜時薨,年二十五歲。嘉慶四年三月追封貝勒。
死之心有所怨,準其重生。
少年疑惑,便問:“大叔,我在這裡三千年了,怎麼沒有見過他?”原來,這少年那雙冰冷幽靜的眸便是這千年的冷漠鑄造而成。
判官幽幽歎息一聲,少年待在他身邊,那麼些年了,怎會知道那人上百年的自由?可是那自由,也抵不過心中的恨,那人……若非恨,無法入眼,若非愛,無法入心。
摸摸鼻子,對少年道:“……他,存在感太薄弱了。”
“大叔……你在吐槽嗎?”
“你越來越不可愛了。”
“大叔……我們滾床單吧?”
“等等我要改個東西……呃?你剛剛說什麼?”停筆,把永璂的資料改成乾隆七年四月二十五日寅時生的判官,手下的生死薄正翻到乾隆那一張,便被少年掠獲了雙唇。
“唔……(這可是上頭的命令……)”
“管他什麼命令,我可是為了你才等了三千年。”少年的口氣十分不耐。
……
體格清瘦的年輕人飄蕩在這紅牆金瓦的宮城之上,底下一派熱鬨非凡卻莊嚴肅穆的景象全然與他無關似的。這令他想起了三百年後人們對皇宮的評價,嘴角漾起了一抹如同清風拂麵一樣柔和的笑,清雅、高貴。
不管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也好,不管是表麵風平浪靜內裡暗流湧進也罷,他的目標隻有一個。
望著豪華秀氣的延禧宮,以及宮前正準備進殿的明黃色身影,年輕人的笑容依然迷人,眸子依然帶著溫潤柔和的風情,隻是周身的空氣就好像被凍結了一樣,凝冷。
隻是笑著不說話,卻好像有無形的利劍一樣,給人以一種危險的感覺,如此凜冽威嚴氣魄,怕是隻有天之驕子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