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何殊的言語動作爽朗自然,很接地氣,沒什麼距離感,所以婦人態度熱情的回道。
“裡正老爺說縣衙貼出幾張皇榜,上麵寫的內容很重要,跟朝廷征稅有關,就帶著我們村裡的童生老爺,去城裡抄那皇榜裡的內容去了,我們就聚在這等他們回來。”
距離較遠的一位年長的老婦人補充道,“征稅可是大事,不早點弄清楚那皇榜裡邊的內容,我們這心裡都不踏實,希望老天保佑,彆又給我們加稅。
何殊聞言,正拿著草帽扇風的手,不禁頓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老百姓對生活的要求,就是這麼簡單,在能過得下去的情況下,基本都能安於現狀,不敢期待生活可以變得更好,隻盼著不要更壞。
“說不定朝廷不僅不打算加稅,還打算給大家減稅、免稅呢。”
老婦人趕緊擺手道,“唉喲,做人可不能不知足,縣裡這幾年不僅沒征傜役,招工乾活管吃管住還給錢,就已經是皇帝老爺的大恩大德了。”
稍年輕些的大嬸在一旁附和道。
“就是,這幾年沒征傜役,可讓我們輕鬆了好多,少死好多人。”
老婦人卻道,“就是,不過我閨女他們村裡,有個人在給官府乾活時,累死了。”
大嬸頓時麵露驚色,何殊則在瞬間生出一股惱意,卻不動聲色的問道。
“怎麼回事?不是說現在給官府乾活是個好差事嗎?怎麼還有人被累死?”
老婦人歎了口氣道,“唉,那也是個苦命人,不過據說他累死的事,其實跟官府沒多大關係,是他娘老子偏心,一邊讓他給官府做工掙錢,一邊還要給家裡乾活,就這樣,好好一個勞力,硬生生的給累死了。”
這種話題特彆引人注意,隨即就有其他村民的說道。
“喲,這可真不像話,官府的活都是要下力氣的重活,家裡不說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怎麼還能讓他乾家裡的活呢?就算是牛馬,也沒這種使喚法吧。”
老婦人連連點頭道,“就是,死的是那家老二,老的說乾活的地方離家近,讓人早晚在家吃飯,好將官府的夥食折成錢,結果那老二一人乾兩份活不說,家裡還不給人吃飽。”
“這可直是喪良心啊!”
“胡嬸,你說的是下窪村柳大河家的事吧?這事我也聽說過,那家人特彆不是東西,為了供大房的孫子讀書,舍不得小兒子,就可勁的壓榨二房人,將二兒子活活累死餓死後,還打起將二房孫女賣個高價的主意。”
“真的假的?這還是人嗎?”
“張老三,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被人圍著追問的張老三苦著臉道。
“因為那柳老二的媳婦,就是我大姨的閨女,也就是我表妹,她拚死護下女兒後,帶著一雙兒女跑了,跑的時候什麼都沒帶,也沒敢來找我們這些親戚,誰也不知道他們娘三現在是死是活。”
有人不解的問道,“那老柳家打算怎麼將二房孫女賣高價?”
沒等張老三開口,就有人說道。
“還能怎麼賣,肯定是想高價賣到那種見不得的肮臟地界,那家子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還想供出個讀書人,就憑他家做的這些喪良心事,皇帝老爺也不能讓這種讀書人當官。”
在場眾人紛紛附和,他們生活的這片區域山少地多,雖然稱不上富裕,但是隻要不是遇上災年,日子基本都能過得去。
沒到實在走投無路的地步,周圍十裡八村的人家,極少會出現賣兒賣女的現象。
更彆說那下窪村的老柳家還是在逼死二房頂梁柱後,又做出要賣二房閨女的惡劣行徑,更加讓人不恥。
坐在何殊身邊的近侍馮立皺眉道。
“朝廷不是下令,非本人自願,包括親爹娘在內的任何人都無權賣其他人,那柳家這麼做,是犯法的吧?”
周圍一群村民群言,都愣了一下,他們雖然都覺得那柳家做的事無恥,卻都沒往犯國法上麵想。
“不知道犯不犯國法,反正也沒見朝廷管。”
“是啊,說到底,這是人家的家事,朝廷就算想管,也管不過來啊。”
何殊也對那柳家人憤恨不已,她更知道,這種惡劣事件在大安絕非個例,朝廷當下卻沒辦法用法律條例進行約束。
因為這世上絕大多數人的想法,都像這些村民一樣。
這也正是她想借稅改促使百姓主動分家的主要原因之一,一大家子發生這麼惡劣的事件,也隻能將之定義為家事。
不過此刻親耳聽到這個事件,也讓何殊意識到,就算她在短期內無力治本,也要再出台一些可以儘量避免類似案件發生的措施。
因這個時代的大環境,使得人口/買賣現象早已成為常態,難以杜絕。
也不能一刀切的強製杜絕,畢竟對某些實在走投無路的人來說,這是一條好歹能活命的生路。
所以朝廷目前隻能出台相關政策儘量約束與管控人口/買賣現象,同時還在各地開設官方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