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有熟悉的檀香氣息,幽微內斂,聞著便覺心安了一些,她放任自己徹底昏了過去。
慈音將她橫抱而起,安靜地朝樹林深處走去。
都已經傷成這樣了,剛剛竟然還能站起來,把他護在身後。
她被勒過,脖子上都是淤青,她皮膚嬌嫩白皙,這淤青顯得尤為可怖。
瑩潤的唇被血染得嫣紅刺目,慈音看得蹙眉,想到來時那雕妖想對她做什麼,滿身的清冷壓迫感蓬勃蕩開。
他回到了之前的山洞落腳,紅蓼粗製濫造的結界還在,聊勝於無。
他將她放下來,靠山壁坐著,取出手帕替她擦拭臉上和脖子上的血跡。
乾涸的血跡不太好擦,擦得她臉頰都紅了。
她頭發披散著,發髻亂了,珠花不見,當真是可憐極了。
慈音臉上看不出什麼憐香惜玉,手上力道甚至更大了一些,將她唇角擦得紅腫起來,但至少都清理乾淨了。
他直接扔了手帕,去看她身上被靈力劃破的傷口,還在不斷往外流血。
他如今身上無半分靈力,玉佩裡儲存的力量也隻勉強能用一次了。
這隻能用來抵禦傷害進行自保,無法拿來聯絡道盟或者療傷,否則他早已不在這裡。
慈音半坐一旁,靜靜看著紅蓼昏迷難受的樣子,順便也恢複一下體力,抱她回來這一路,幾乎耗儘了他這具殘破身體所有的力量。
紅蓼緊緊抱著自己,蜷成一團往他身邊湊,聞到他的氣息好像就能安穩一些。
可他在她心目中分明隻是個無用的凡人。
慈音將白靴挪開一些,她立刻又湊過來,尾巴臟兮兮的染了血,當真是好可憐。
這都是她該得到的教訓。
她對他做的事與那雕妖對她做的近似,理應得到些教訓。
可她又確實救過他,與那雕妖所作所為有本質上的區彆,她最多算是挾恩圖報,似乎又不必判太重的罪。
“疼……”
紅蓼昏迷裡還在掙紮,她好像意識模糊了,以為自己還在雕妖手裡,淚水無聲落下,不安地抽動著,狐狸耳朵一動一動。
慈音看了一會,手落下,捂住她的耳朵,不準她動。
紅蓼好似得到安撫,漸漸沒那麼恐懼,稍稍安定下來。
可她還是好疼,不時抽泣,臉上儘是淚水。
慈音又想到她將他留在結界裡的樣子。
其實將他丟給那兩隻妖可以爭取一點逃跑時間,就能逃出生天了,但她沒那麼做。
他看著她,捂著她的耳朵,就這麼不知過了多久,他再次有了動作。
衣袂被撕破,慈音用最原始的方法幫她包紮傷口。
無靈力,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他並不擅長這種事,往常要為人療傷,自有仙族法術,包紮……實在生疏,他包得不好,但不妨礙使用。
紅蓼漸漸止血,沒那麼疼了,人安靜下來。
慈音包紮完所有傷口,忽然望向她的臉,正對上她紅紅的雙眼。
她不知何時醒來的,看了多久,潔白的牙齒咬著下唇,白皙的鼻尖綴著淚珠。
“慈音。”
她嗓子疼,聲音啞得不行,喚他一聲都很難。
慈音衣袖下的指尖微微一動。
紅蓼傾身過來,將自己塞進他懷裡,他僵在那,並不環住她,但她將他的腰抱得很緊。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委屈巴巴地說完,眼淚冒得更凶,都染濕了他的衣襟。
未免自己的衣裳徹底被她的眼淚報廢,慈音皺著眉,非常抗拒,但迫不得已,僵硬無比地拍了拍她的背。
誰知這一下子紅蓼哭得更厲害了,她泣不成聲,控訴那雕妖:“他掐我,他還想睡我,他怎麼可以!他做夢!我隻和你睡的,他怎麼能……他差一點就……”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是真的很難過,很委屈。
覺得自己被弄臟了,她離開他的懷抱想使勁地搓,但發現自己早被清理乾淨。
慈音的眼神很難形容,他拉過她的手,在她掌心寫:他沒碰到你。
……確實。
他沒成功,之前的接觸也隻限打鬥。
紅蓼吸吸鼻子,睨了睨自己身上歪歪扭扭的包紮,鼻音很重地說:“慈音,你真厲害,包得真好看。”
……他知道自己包得不好看。
她很不必這樣違心誇讚,倒像是在反諷。
慈音不太高興地拒絕交流。
紅蓼靠過去哽咽道:“我是認真的,你不高興嗎?為什麼?不喜歡我這樣說?”
她知道他不能說話,所以不等他回答,就腫著眼睛勾勾他的手指:“不過你不高興的樣子也很好看。”
“。”
慈音麻木坐著,一點反應都不給。
紅蓼也沒再說什麼,她不知他是怎麼把自己帶到這裡的,但看他還在,那應該是沒遇見那個修士。
她太累了,一身傷,需要儘快療傷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暫時沒空思慮太多,他還在,他們暫時安全,這就足夠了。
慈音見她開始療傷,安靜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緩緩握成拳。
本來想天亮就和她分開,但他現在改變主意了。
紅蓼犯過錯,雖然在其他妖族那吃了虧,但也不是他降下的懲罰,他還沒有真正處置她,不能一走了之。
之後她要去做什麼就都由她去做,去摘銀幽花也可以,他就照她說的跟著,看看她還能乾出什麼事來。
待他恢複靈力,他會親口告訴她自己是誰,到時候再與她算個總賬。
是了,就這樣,就是如此。
正思索著,紅蓼忽然擰眉哼了一聲,慈音望過去,看到她打坐療傷的樣子實在是拙劣。
連結印的方式都不對,簡直亂來。
紅蓼也確實是亂來的,她全靠自己對仙俠劇的了解摸索,怎麼可能正確?能誤打誤撞入定就已經很不錯了。
慈音挽袖過去,將她的結印手勢調整正確。
有句話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所以妖族的修煉法門他也有所涉獵。
紅蓼入定著沒醒來,並不知道慈音做過什麼,隻是發現凝聚靈力更連貫通暢了一些,趕緊專注納入體內。
慈音的目光從她結的印上轉開,落在她淩亂的銀發上。
他靜默片刻,抬腳離開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