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掀開車簾,脫口而出的還沒醒三個字硬生生卡在喉嚨裡,繼而驚呼一聲,“三郎?!”
手腳並用的爬上馬車,他小心翼翼地托起謝執徐的身子,盯著他被血糊了半張臉的麵容,一顆心直直墜入冰窟。
“發生了何事?”
一人問道,另一人則是直接跟著上了馬車。
家奴見上來的是姓韓的青年,他思及出發前大郎私底下交代他的話,眉眼間不由浮現一絲喜色。
“韓……”先生二字還未喚出口,對方連忙製止了他。
他還刻意壓低了聲量,“大郎怎麼吩咐你的,你就怎麼做,莫要多生事端。”
家奴聞言,立刻如小雞啄米般點頭。
“唯。”
青年握住謝三郎的手腕,手指滑過脈搏,當他的視線輕飄飄落在他額頭已經開始結疤的傷口上,沉吟著啟口,“三郎傷在頭部,且休養一日再看看罷。”說完鬆開手,喊來另一人幫著家奴一起把人轉移到驛站裡。
將人安置好,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看著忙前忙後跟個陀螺似的家奴,難得出聲提點了一句,“三郎若是醒了,先給他弄點清淡稀軟的食物。”
“奴省得。”
青年往外走的腳步一頓,總覺得漏了什麼,他回頭望了眼,視野中的家奴一臉憨厚,他稍稍放了心,大步離開這間屋子,走向隔壁。
約莫過了亥時,驛站已是夜闌人靜。
謝執徐饑腸轆轆地醒來,屋子裡留了盞油燈未熄,映得人也鍍上了一層暖光。
他看著一旁熟睡的家奴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抵不住對食物的渴望,伸手推了推他,嗓音暗啞,“你醒醒。”
家奴一點兒動靜就驚醒過來,抬頭一看三郎醒了,笑得很靦腆,“三郎,您醒了。”
“嗯。”謝執徐伸手探向額頭,摸到一層紗布,他收回手,訕訕道,“我餓了,有能吃的嗎?”
“三郎想吃什麼?奴這就去給您做。”
謝執徐一聽這話,像個傷疤沒好就忘了疼的崽,立馬順杆爬的一口氣報了數十個菜名。
一下子就把人家奴給難住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刻在骨子裡的忠誠教他做不出陰奉陽違的事情來,可潛意識裡又認為韓先生說得是對的,他們小公子目前確實不太適合吃一些過分重口味的食物。
家奴一臉為難的樣子。
謝執徐還在那回味自己嘗過的各種美食,真想不管不顧的歸家去,可惜這條路在眼下是行不通的。
他心知肚明的,盛京一時半會兒是甭想回去了,誰讓他這次得罪的是國舅呢?
人家有個正當得寵的阿姐做繼後,雖說自己阿爹位極人臣,然一日為臣,終身是臣。
想明白這些,他深覺現在的自己,哪怕真的落魄如喪家犬,也沒資格怨天尤人,畢竟禍從他起,父兄這麼做也是為了保他。
謝執徐躺在榻上,眼眶不覺中隱隱泛紅。
他悄悄拭了拭濕潤的眼角,說起來,這還是他頭一回離家這麼遠,也不知道下次一家團聚是什麼時候。
也許是一年?
又或許是三年五載……
家奴不經意間一瞥,恰好將他的小動作收入眼底。
他心頭莫名一顫。
轉念一想,小公子不就是想吃肉嗎?
彆的做不到,小公子念叨了好幾遍的鮮菇燉雞湯,說什麼都要滿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