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
謝執徐睡了一覺,再醒來已是第二日清晨。
他睜著眼睛望著頭頂素色的床幔,沒一會兒又緩緩閉上眼睛,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感覺全身酸痛無比,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我們到哪兒了?”
阿福見他唇色發白,有些擔心,“已經過了江州地界,再往前便是紅鬆嶺了。”
謝執徐聽見紅鬆嶺,又倏地睜開眼睛。
他想起自己偶然間在長兄書房裡翻到的一本遊記,裡麵似乎就有關於紅鬆嶺的記錄,滿當當的一頁。
就是可惜那時的他不耐煩看這些,略微掃了眼就放了回去,眼下回憶起來,隻記得密密麻麻的字擠在一起。
直像是在他眼前蒙上了一層紗,看什麼都不太真切。
想得久了,頭又針紮似得疼。
謝執徐揉了揉眉心,緩解了些許不適,徐徐吐字,“阿福,扶我起來。”
他清醒的時候不多,隻能趁著這會兒,多了解一些……目前為止,他隻知道身邊有個阿福,按著他對阿父阿兄的了解,他們既然決定了將他送走,他原先身邊的人一個不留很正常,但是他們一定會安排幾個得用的人在他身邊。
不可能隻有一個阿福。
另外的人呢?他們在哪裡?
一個接著一個問題冒出來,最後閃過兩個字。
——棄子。
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案。
但這絕不可能。
之前是他想左了,他阿父是臣子,這點兒沒錯,可如今在位的那位實在稱不上一代明君,他常年流連酒池肉林,精氣神兒早已被掏空了,這偌大的天下在他手裡,可謂是千瘡百孔……
建春四年南地大澇,是他阿父的門生柏侍郎請命救災。
明明一切都已經步上正軌了,南地也在漸漸恢複往日生機,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那位聽信了小人之言,臨時派了一員欽差過去,事事壓柏侍郎一頭不說,最後更是將事情搞得一團糟。
鬨得南地怨聲載道,許多百姓流離失所,飽嘗苦難。
而這隻是其中一例罷了。
除此之外的,他不敢再深想。
所以他果斷換了一種心境,如他所思,連他一個十七歲的小子都能想到的事情,他那兩個幼時就被長輩們看好的天才兄長,還有他那多智近妖的父親,他們豈會看不出來?
想必這一遭,他們正是意識到了這層潛在危機,才迫不及待要把他弄出京城這個是非之地。
謝執徐想著這些,心緒靜得宛如一譚池水。
阿福扶著他下地走了一圈,謝執徐走得很慢,聲音也慢,整個人透著一股慵懶。
阿福也不由得慢下來,三郎問什麼,他便答什麼。
不消片刻,謝執徐大致上有了了解,他又想到了即將要過的紅鬆嶺。
“紅鬆嶺不好走,你喊周丙拿著我的信物回頭,去尋江州刺史借幾個人。”
江州刺史受過他阿父的恩惠,也是他阿父唯一擺在明麵上的棋,現在他走到了這一步,這顆子也到了派上用場的時刻了。
阿福有些不解,“江州刺史?他會幫我們嗎?”
“旁人他不見得會幫,可我姓謝,他十有八九不會拒絕。”
阿福聽後,懵懂的點了點頭。
扶著他躺回去,隨後又轉身去倒了杯水過來,小心翼翼地遞到謝執徐嘴邊。
謝執徐就著他的手淺啜了一口,潤了潤唇。
“奴熬了粥,三郎可要起來用早膳?”
“我沒有胃口,你們先去吃罷。”
話落,他又合上眼。
阿福盯著他憔悴不堪的麵容,隻恨不能以身代之。
周丙故意慢了一拍,挪著小碎步走進來後,先是朝謝三郎那處投去一瞥,見他好端端地躺著,臉色較之昨晚紅潤了點,就漸漸放寬了心。
未曾想到,一個轉眸。
他的視線剛落在一旁的阿福身上,對方低落的情緒好似無聲無息中也感染了他。
“發生什麼事了?”
阿福看見周丙就想起了三郎的交代,他沉吟了一下,輕聲道,“我們即將要過紅鬆嶺了。”
原來是要繼續趕路了呀,他還以為是謝三郎又不好了。
對此,周丙眉頭也沒皺一下,很是無所謂的道。
“過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