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子雲確實回來了。
沒戴兜鍪,發髻已有些散亂,不知是被細雨淋濕,還是因為出汗。
這邊楊儀剛起身,就見隋子雲大步從外趕了進來,目光在室內一掃,落在她的身上:“楊先生!”三兩步近前,抓住楊儀的手腕:“救一救命!”
楊儀看隋子雲略帶狼狽的樣子,心裡就咯噔了聲,要撤手已經來不及了:“隊正在說什麼?是誰出事了?”
“來不及細說,請隨我上路。”
楊儀大驚,趕忙把手掙紮著抽回來:“上什麼路?”
隋子雲見她甚是抗拒,忙拱手垂頭行了個軍禮:“楊先生,十七郎危在旦夕,請隨我走。”
他居然不等楊儀出口拒絕,拉住她的手便往外而行。
楊儀氣道:“隋隊正!我雖是一介草民,也不至於給這樣隨意拉來扯去……再說我都不知十七、那位官爺是什麼症候,就算你硬拉我去也未必有用!”
豆子見勢不妙,攔著叫了起來。
隋子雲原先不笑不開口,此刻卻一反常態地肅然冷酷:“就算沒有用,也必定要你過去看一看!十七郎絕不容有失!”
大概是覺著拽著麻煩,隋子雲放開楊儀,上下一打量:“得罪了!”探臂將她攔腰一抱,竟如同搬鋪蓋似的把她夾在肋下,大步往外就走。
楊儀頭暈目眩,頭上的方巾也隨之搖搖欲墜,她趕緊伸手捂住:“隋……”卻因為氣出不順,才發一聲就開始咳嗽。
豆子跳上來,叫個不休,楊儀隱約聽到隋子雲嗬斥了聲,她生怕這些官差對豆子不利,便不管一切地叫道:“彆傷我的狗兒!”
隋子雲置若罔聞,挾人往清河旁衝去,船工早在恭候,隋子雲跳上船,還未站穩便喝命開船。
楊儀昏頭昏腦,勉強抬頭,卻見豆子一直追到了河邊,對著水上汪汪大叫,楊儀見狀叫道:“豆子先回去……”
話音未落,豆子噗通一聲,竟是從岸邊跳了下水!
楊儀驚呼,隋子雲等也很是意外,隻見豆子隻一個頭浮在水上,拚命地向著這邊劃過來。
但此刻天還未亮,船又快,豆子哪裡能追的上,加上水流的快,反而把它衝遠了些,浮在水麵的頭也越來越模糊。
隋子雲看看狗兒,又看看對岸,喝道:“快劃!”
月光跟燈火之下,原本含笑親和的臉,竟是出人意料的冷漠。
楊儀強忍住罵人的衝動,胸口起伏不定。
她的眼睛死死地看著河中的豆子,不知過了多久,隻聽身邊隋子雲道:“楊先生……”
有一隻手來扶自己,楊儀想也不想,奮力一撞,隋子雲站立不穩,身形一晃跌入水中。
同行的士兵叫道:“隊正!”急忙搶救。
幸虧此刻已經到了對岸,水並不深,隋子雲掙紮了會兒勉強站了起來,抹去臉上的河水,深深地看了眼楊儀,喝止要動粗的士兵:“楊先生若能救十七,回頭我向你賠罪。”
楊儀的唇抖了抖,終於冷笑了聲,什麼也沒說。
趕到小魏村的時候,東邊天際已經透出一線魚肚白。
滿地油菜花在晨風中搖曳,金黃的花朵在晨曦中看著十分醒目提神。
但原先過分安靜的小魏村,此時此刻卻喧鬨非常。
就在十七郎他們發現棕包的棕櫚樹下,立著數道身影,頭前一人騎在馬上,那馬兒不安地來回踱步,而他煩躁地:“到底是個什麼神仙寶貝,還得隋嬤嬤親自去請!他要是救不了十七,老子把他的頭擰斷了!”
旁邊一名副官道:“戚帥,據說是薛旅帥昏迷之前吩咐了的,能叫他另眼相看的,必定是非常之人……”
“我管他非常之人還是非常之鬼,若是十七有個閃失……”他回頭看了眼還未被清晨的霞光照耀、略顯得陰森的小魏村:“再去傳我的命令,叫崽子們瞪大了眼看緊各個出口,老子要這小魏村裡的一隻雞都飛不出去!”
楊儀在馬上被顛的幾欲昏厥,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本就體弱,這麼死命顛簸,等到了地方,彆說救人,自己恐怕先不行了。
這隋子雲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誰知她竟也低估了隋子雲,隋隊正忙而有序,早在回來的路上,便叫士兵到先前借馬的村子尋了一輛簡陋馬車,叫她換乘了。
楊儀並未因此好過些,她滿心想的都是豆子,不知它的情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