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治療痢疾,最快的其實就是痢止丸,可既然此藥無用,隻能再服湯藥看看。
湯藥也是有方可依循的,無非是用白頭翁,木香,黃柏,黃連,芍藥,秦皮等清熱化濕、行氣止痛的藥。
等村民們把藥抓回來給孩童熬好服下,奇跡並未發生。
尤其是之前暈厥的那孩童光兒的氣息已經漸漸地微弱了,渾身冰涼,命懸一線。
楊儀過河之時,村中已經有人得知消息,許多村民手持棍棒等物衝了出來,紅著眼等在河邊。
薛放看不到河邊那烏泱泱的人,卻在流動的河水之外聽見許多嘈雜的辱罵叫嚷。
他似笑非笑地哼了聲:“楊先生,你人緣好的很啊,才離開了一宿,他們就想你想的聚眾而出,列隊歡迎了。”
楊儀惦記著那幾個學童,不想聽他的揶揄:“情形不知如何,旅帥且請在此處等候。”
她又吩咐圓兒跟豆子:“你們兩個就跟著旅帥在此,我處理了事情後再說。”
原來楊儀因不曉得村中的情形如何,心想萬一有個妨礙,豈不連累了這才出魔窟的小姑娘,豆子更不消說了,彆因自己被無辜牽連。
至於十七郎……他當然是個通天的人物,可如今是個“瞎子”,身邊隻帶了兩個聽使喚的兵。
就算他有蓋世之勇,但自古卻也有一個詞:眾怒難犯。
楊儀說完轉身要上船,腳才邁出去,腰帶突然一緊!
原來是薛放突然從背後抓住了她的腰帶。
當然,十七郎畢竟看不見,所以抓住的也不止是腰帶而已。
不知是他的手太大呢,還是楊儀的腰太細,他這麼憑著直覺一抓抓住的,幾乎是她一把後腰了。
不管如何,薛放稍微用力,竟生生地把她拽了回來。
楊儀雙足幾乎離地,倉促後退,幾乎撞入十七郎懷中。
他身上有一點很淡的汗意,又不像是單純的汗意,因為不難聞,倒有些像是被海風吹的海水的味道,底下若有若無又夾雜著一絲薄荷氣,真是又醒神,又頗為驚人。
薛放毫不避忌地垂首:“先生什麼意思?”
“旅帥你先、請放手!”楊儀手足無措,而且衣裳都給他揪了起來,領子被拉扯的勒在脖頸上,她感覺自己要窒息了。
楊儀知道隻要薛放願意,他可以跟抓起王玨一樣,不費吹灰之力地把自己拎起來扔入清河之中。
薛放嗬了聲:“我才弄明白,原來你是想撇下咱們,自己跑過去蹚渾水看熱鬨。”
楊儀把領子扒拉了一下:“不是!我是為了旅帥著想……”
“你要真為我著想,就彆自作主張。”薛放的聲音壓低了些,好像帶點威脅:“再敢扔下我,我就把你扔到河裡去,管你能不能救命。”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楊儀聽見自己的上下牙齒對在一起,發出響聲,隻是分不出是咬牙切齒,還是嚇得打戰。
突然,薛放的袖子被拉了拉,是苗圓兒。
小姑娘仰頭望著薛放,眼睛亮晶晶地,她怯生生的:“哥哥不要生氣,不要把姐姐扔到河裡去。”
薛放一愣,不知為何,握著楊儀腰的大手突然鬆開了。
楊儀略有點狼狽地“著地”,她來不及整理衣襟,先看向苗圓兒。
果然薛放問道:“你方才叫她什麼?”
苗圓兒抱住楊儀的腿,依偎著她,嫩聲嫩氣地喚道:“姐姐呀,姐姐。”
“圓兒!”楊儀的心跳都要停了,不知苗圓兒為何竟有此“神來之筆”。
她趕忙回想,是不是自己不經意在哪裡露出了破綻,給小姑娘察覺了?
楊儀顧不上理會彆的,也沒察覺豆子已經在他們“拉扯”的時候,早先輕巧地跳上了小船,此刻正跟船夫一起“好奇”地看著他們三個。
圍觀的,自然還有一河之隔的氣勢洶洶的蓉塘村民們。
這邊,薛放稍稍俯身。
係在腦後的蒙眼布條自肩頭蕩落,隨風撩動,有幾分飄逸如仙的意境。
他問:“你為什麼叫他姐姐?”
楊儀的手抽了抽,要去捂住小姑娘的嘴。
幸虧薛放的眼睛看不見,不然隻憑著她此刻的反應,就會知道那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