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小聲,小心隔牆有耳。”
陳阿嬌捂住館陶的嘴巴:“長門宮上下雖然都是女兒的人,依然難保不會有人為了更好的前途——”
“唉……”
館陶無奈地歎了口氣,不情願地放下對王太後的怨念,將早晨進宮拜祭時聽到的好消息告訴陳阿嬌:“陛下非常喜歡小公主,心疼她小小年紀就要和大人們一樣徹夜守靈堂,親自抱她去偏殿睡覺。”
“真的嗎?”
多年冷宮生涯,陳阿嬌早已把劉徹當成熟悉的陌生人,但身為母親聽到劉徹喜歡她為他生的女兒,甚至破例親自抱著小公主去偏殿睡覺,心裡還是不由地升起歡喜之情:“他真的這麼喜歡小公主?”
“宮裡都已經傳遍了,”館陶笑眯眯地說道,“陛下親口說,彆人愛他因為他是皇帝,小公主愛他因為他是父親,所以他也要像父親愛女兒那樣愛小公主。”
“可衛子夫不也給他——”
“陛下喜歡的是和他小時候一樣又聰明又機靈還有點小脾氣的孩子,不是成天唯唯諾諾隻知道磕頭的可憐蟲,”館陶一臉不屑地表示,“霍家小子還不是陛下的骨肉呢,就因為脾氣像陛下小時候,他在陛下心裡的分量比衛子夫三個女兒加起來都多,何況小公主天生投陛下胃口,還沒滿月就——”
說到這裡,館陶本能地停頓了,眼神閃爍地看著女兒——時至今日,小公主被劉徹搶走依然是陳阿嬌心頭最深最痛的那根刺。
然而,這一次,陳阿嬌卻表現得非常淡定。
“他是皇帝,皇帝有後宮三千,三千女人都是給他生孩子的。隻要有了第一個孩子,他就不會再缺孩子,難免挑挑揀揀,隻對喜歡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和脾氣性格討自己喜歡的孩子有所偏愛。我很高興小公主能夠生來就得他喜歡,如此一來,即便我們都葬入黃土,她依然可以憑借君王的愛做天下最驕傲最幸福的公主。”
“阿嬌,這些……這些是你的真心話嗎?”
館陶驚恐地看著女兒。
曾經那麼驕傲那麼潑辣的女兒,如今居然——
“我不願服輸,但我已經沒有資本不認輸。”
陳阿嬌垂眸,眼中有淚光閃爍:“我不在乎她是否知道我是她的母親,我如今隻希望她能幸福快樂無憂無慮無災無難地過完一生。”
“阿嬌……”
館陶悲從中來,抱著女兒嚎啕大哭:“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年我沒有讓你嫁皇子,你如今也……為什麼……為什麼……”
……
……
李令月對太後王娡並沒有多少感情。
這個女人給她留下的主要印象就是目的性和行動力都極強。
因為有相麵人說她和她妹妹將來必生貴子,她就在母親的攛掇下拋棄丈夫金王孫,扔下繈褓中的長女金俗,找門路攀上當時還是太子的景帝劉啟,得寵以後又把妹妹王皃姁帶進皇宮,姐妹專寵,一個生了三女一男,一個生下四個兒子。
並且王皃姁早逝,她所生的四個兒子自然也都歸到王娡名下,可謂優勢滿滿。
之後劉啟登基為景帝,立無子又不受寵的原配薄氏為皇後,後宮中唯一能對王娡的地位構成威脅的是為景帝生下長子的栗姬。
於是,在和栗姬的後宮戰爭中,王夫人表麵溫柔不爭,處處忍讓,暗地裡和長公主館陶聯合,反複討好竇太後,讓本就寵愛幼子不喜長孫的竇太後對栗姬的厭惡日益加深。
栗姬卻對自己的危險處境一無所知,她見王夫人不與自己爭鬥,以為自己很快就會登上皇後寶座,對薄皇後日益無禮,在景帝麵前也常有刻薄其他皇子和後妃的言行,導致景帝也開始厭惡栗姬。
最終,僅僅因為一份請求封栗姬為皇後的上書,忍無可忍的景帝就將栗姬已經是太子的兒子廢為臨江王,至此,栗姬終於醒悟,意識到大勢已去的她很快就驚懼而死。
王娡則以“忍讓不爭”的美德,輕鬆笑到最後,兒子成為太子,自己做了皇後。
劉徹登基為帝後,她又很快熬死了把持朝政的竇太後,成為實權太後,兄弟姐妹全部做官,連早年拋棄的女兒金俗也被劉徹封為修成君,享受縣主待遇,風光無限。
通常而言,人們會因為個人立場對王娡充滿功利追求權勢的一生或是褒獎或是批判,然而,李令月自己就曾是個有心機有野心的女人,因此,她對王娡的評價隻有差強人意。
事實上,因為王娡生前更偏愛劉據這個皇長子,和李令月的祖孫接觸可謂少之又少,彼此間自然也不會產生什麼私人感情。
比起為王太後的去世哭泣,她更想知道淮南王準備什麼時候謀反。
雖然這位文人諸侯王因為行動力嚴重不足,最終把謀反變成了大笑話,但也依然有無數人因為卷進風波死於非命。
可笑金俗覺察到危機一心想讓女兒金娥與淮南王世子劉遷和離歸家,她女兒金娥卻鐵了心要留在淮南王府做世子妃,認定劉遷是她此生良配。
就不知淮南王舉旗造反的時候,她還能不能笑出來。
如此想著,李令月在小床上沉沉睡去,係統的力量讓她的身體在睡夢中隱隱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