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璟會意:“信王殿下這可言重了。”他緊走幾步,擋在中間,扶著信王的肩膀,“信王殿下,聽說家中世子如今已然開蒙也不知學到了哪裡?可曾學到聖人製禮?”
信王:“……你給本王讓開!”
“哎呀……要我說開蒙之事不宜太遲,若是耽擱,大了之後不懂尊嫡卑庶該如何是好?”
信王豈聽不出他說的這話?當即腦門一黑,白了他一眼。他找陸珵說話也不儘說些沒用的,還有事情要打聽,偏顧璟寸步不讓地堵著他,讓人火大。
他奮力推開顧璟,才發現趁著這功夫,陸珵早已經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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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堂西側有一道敞室,地處隱蔽,是張氏特意為陸珵留的。
陸珵喜靜,不愛喧鬨的場所。以往每年來寒園時,總會來這裡獨處。
敞室臨玉湖,放置一小舟,東麵種垂枝櫻,後麵種翠竹。正是春日,花開傾覆不見日色。
難得有這樣的空閒時候,讓人什麼都不願多想,陸珵坐於屋中石凳沉眸遠眺。
鋪陳的河麵光滑潔淨,陽光下粼粼地仿佛有萬千條小銀魚。一隻隻白鷺停在不遠的蘭洲上,有蘭花從水麵上片片飄過。
突有水流聲入耳,聲響漸大,岸邊的小舟輕動。
為何會有水聲?陸珵回過身去。便見岸邊小舟微動,一隻細長的白手探在水裡,撥開一層又一層的漣漪,從水裡麵撈了好幾朵蘭花。
女子伏在船舷上,繡著折枝木蘭的寬袖蕩在水麵之上。
水麵之下,尾尾鮮紅的遊魚遊過去啜食那尾袖。
陸珵見她衣袖潤濕,露出一截纖細的小臂。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如何會有女子?難不成是顧璟帶過來的?可他自己都被絆住如何會將人帶來?況且以往他也是未帶過人來的。還是這是他姨母同母親安排的人?
陸珵貴為東宮,自是見多了這樣那樣的女子,眉頭蹙起,再未看那邊一眼,站直身子提步往門外走。
他剛行了幾步,突聽“噗通”一聲。
陸珵回過頭去,便見遠處船上的人消失不見。水麵上一層層漣漪蕩上來,也不知什麼東西掉了下去。
他若此刻走,自沒什麼。此湖不深,未必可以淹死人。
可到底人命至貴,有重千金。
陸珵隻沉眉思忖一瞬,提步行過岸邊柔軟的水草,走到舟前。
一人突從小舟中驚坐而起。
她著一身折枝玉蘭的寬袖褙子。素膚如凝脂,紅麵如開蓮。
瞧見陸珵,她疑惑歪頭,綢緞般的發散在身側。
陸珵愣了下,他未想到一個女子的頭發能那樣多,明晃晃地與河麵相映,很有一種富麗堂皇的感覺。
未久,一架黑木的船槳從河中浮了上來。
剛才掉下去的當是這個。
“我,好像見過你。”
她嗓音散散的聽不分明,像是喝多了。
陸珵輕輕蹙眉,眼神突瞥過她潤濕的鞋襪。他瞧她沒事,轉身背過欲走。
“你彆走,我有話同你說。”
陸珵腳步微頓。
身後之人哼地一聲:“你不轉過來我便不說了。”
陸珵回身。
他逆光站著,玉冠烏發,月白銀絲暗紋錦帶勒的腰身極好,下麵的一雙腿筆直修長,一雙淺色的瞳對撞著粼粼湖光。
福至心靈的,李青溦一下子想起來人。“是你,你是那個小駐工。”
她輕笑一聲,臉麵沁粉如櫻。一雙杏兒眼瞧他,指尖虛晃指他。
“你為何不說話?你長得這樣好看,難不成是個啞巴?”
陸珵對上她一雙黑亮的眼睛:“你要說什麼?”
李青溦一雙黑亮的眼乜斜他一眼,半臥在船舷上指著沉在湖裡石頭上的簪子,輕哼一聲:“我的簪子掉了。”
陸珵瞥一眼湖底沉的一把菱花碧玉簪,抿一下淡色的唇。
“你不願給我撿簪子。”李青溦冷聲哼,睇他一眼,垂下頭。
她半天不說話,努唇嘴中念念。
陸珵有幾分好奇,問道:“你做什麼?”
她抬起頭,白他一眼:“你看不出來嗎?我在生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