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年輕,當麵就能吵起來,且再過幾年,她們保準麵上親熱得猶如親姐妹,背地裡恨不得坑死對方。
沈輕稚一邊看一邊吃茶,一碗葉子茶還沒吃完,就聽外麵傳來姚竹冷冰冰的聲音:“吵什麼?不願意午歇就來上工。”
小宮女們被她這麼一嚇唬,頓時不敢開口,一個個跟鵪鶉似地上了通鋪,閉眼入睡。
沈輕稚睡在最邊上,旁邊就是付思悅。
付思悅看她一直不吭聲,好心安慰:“你彆管她,她就是嫉妒你。”
能進儲秀宮的小宮女,姿色沒有太差的,彭雨初那樣的都算是模樣周正,但也僅此而已。
能稱得上天姿國色的,便隻有沈輕稚和李巧兒,李巧兒比沈輕稚大一歲,今年已十五,她長得異常豔麗,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尤其是那對褐色眸子,如同寶石一般璀璨明媚,很有些西域風情。
她平日裡沉默寡言,很少同人交談,同住一屋的宮女們也不知她的出身,私底下都傳她是胡姬生的混血兒。
沈輕稚卻又是另一種美。
她眼睛很大,生了一雙天生多情的桃花眼,鼻子挺拔卻又小巧,一雙紅唇微微上揚,總讓人覺得她眉眼彎彎,笑意盈盈。
她很美,卻沒有李巧兒那種過分的張揚,反而有一種靜水流深的安靜,讓人看了一眼,還忍不住再看一眼。
她和李巧兒,是紅芹一眼就看中的。
當今聖上剛過三十五歲的聖壽,按理說正應當是年富力強時,但他身體一貫不太硬朗,又整日操心國事,膝下子嗣便不太豐裕。
如今宮中隻有養在皇後膝下的大皇子即將束發,二皇子剛滿十二,三皇子才十歲,公主也隻養成了一個,今年才五歲。
這皇宮裡娘娘多,孩子卻很少,瞧著實在不像樣子。
這一次宮女入宮,皇後娘娘親點敬事房一起參選,未嘗沒有想給皇室開枝散葉的打算。
不過,大皇子年紀也不小了。
這些事,紅芹自然不會同這些小丫頭說,她要做的就是先看人品再看心性,若是她們能被皇後娘娘看中最好,若是看不上,也可留在儲秀宮,給她做個助力。
付思悅安慰了沈輕稚幾句,沈輕稚便道:“謝謝付姐姐,我不生氣的。”
她聲音也很好聽。
付思悅見她幾乎閉上眼睛,最後說了一句:“你且得小心她,她不是那麼好相與的,咱們一同入宮,將來還得相互扶持。”
沈輕稚心中一動。
她跟付思悅並沒有同住一屋,早上醒來時也沒見過她,現在聽到她這麼說,沈輕稚立即便明白兩人最起碼也是同鄉。
宮裡頭最講究同鄉、同門、同姓。
大家入了宮來,都成了無根浮萍,家族親人都遠離在外,根本沒人可以依靠。
能靠的,必然也隻是同鄉同門。
這會兒西排屋裡人太多,沈輕稚不方便問,隻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讓她安心。
她無論什麼時候都很心寬,困了便睡,累了便歇,每次一閉上眼就能一覺到天明。
現在她成了這叫阿彩的小宮女,年輕了十幾歲,身體自然更康健了。
沈輕稚一閉上眼睛,一個恍惚便沉入夢鄉。
她沒有做夢,睡得也不沉,待到付思悅輕輕叫了她一聲,沈輕稚立即便醒了過來。
簡單吃了口茶清口,宮女們就陸續回去上工。
宮中的生活其實很無趣,娘娘們還能找各種樂子,宮女便隻有日複一日的辛勞。
到了下午,沈輕稚手藝越發熟練,已經能飛快熨燙好衣裳,且不讓繡花處起褶皺。
姚竹各處看了看,對沈輕稚的認真很滿意,看了一會兒就走了。
待到她們在浣衣局用過晚食,便排著隊回了儲秀宮。
這一日忙碌下來,每個人都很疲憊,晚上簡單洗漱便都歇下了。
如此又過了兩日,沈輕稚已經適應了做宮女的生活,並且,她從付思悅那裡大概知道了自己是什麼情況。
現在的她也姓沈,父母去的早,沒人給起大名,村子裡的人便阿彩阿彩叫著,她的記名冊上寫的就是沈彩。
她是被縣上的榮恩堂收留,被官家養大的,因長得好,過了及笄年紀,直接便被送入宮中做宮女。
對於一個孤兒來說,這其實是一條生路。
沈輕稚手裡捏了個玉米麵餅子,跟付思悅坐在排屋外麵的屋簷下,她仰頭看著被浣衣局陳舊屋簷遮擋的琉璃瓦。
那裡,有著她前世的曾經過往。
沈輕稚輕輕勾起唇角。
或許,也有她以後的錦繡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