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輕稚當真沒想到,自己居然重生到了楚國。
夏楚兩國並居在廣袤中原大地上,夏國居西北,毗鄰荒漠、北齊及其他異族;楚國居東南,沿海有河,隻臨北齊。
而以強悍騎兵奪取阿木達草原的北齊同兩國呈鼎力之姿。
在這片廣袤中原大地上,最強大的國家便是楚、夏、齊。
沈輕稚曾是大夏書香門第之後,她是嫡長女,父親是當朝第一宰相,母親是豪門氏族的千金,從小便跟隨大夏最有名的先生讀書,學識可過普通男兒。
大夏立國晚於楚幾十年,而大楚立國至今已有一百四十四載。大楚立國之前,北方草原的坦木族亂世,大楚蕭氏在一片混亂中奪取天下,定都盛京,不料坦木族被驅趕至中原西北,在幾十年的繁衍生息後又不斷戰亂摩擦,後當地厲氏族人率領西北被坦木族欺壓百姓奮起反抗,立國夏。
恰逢大楚宏太子崩殂,國祚動亂,厲氏趁機占領大楚西北函穀關、華陽關在內的幽雲三州,從此奠定了大夏國域。
即便如此,無論國土、朝政和民生,大夏都遜於大楚。
但夏人好戰,幾十年來一直騷擾大楚邊境,而大楚又接連遭逢水患、雪災和地動,便沒有同夏人大動乾戈。
所以,才有了現在這個“平和”的局麵。
但沈輕稚卻知道,大夏當今的皇帝厲銘浩是個好大喜功的主,他早就存了滅齊楚,統一天下的心,若非她父親一直勸著,才按捺下來沒有動武。
現在……
她一家被人陷害叛國,滿門抄斬,就連母親、祖母一族也儘數斬殺,雁澤寧天門外赤黑的地,是被她親人的血染紅的。
厲銘浩就連她還在繈褓中的外甥女都沒有放過,叫人扔在地上活活摔死。
想到這裡,沈輕稚滿心都是怨恨。
今日學習一整日,又跟著大宮女們當差,學著怎麼跪在地上擦洗地磚,她本應該勞累的。
可夏楚兩個國名一出,她心裡便如同火燒,再也睡不著了。
沈輕稚睡在大通鋪的最裡側,她側躺著對著斑駁的牆紙,睜大著眼睛,似想要穿透千百裡的距離,去看看那冷血冷心的厲鬼還活沒活著。
厲銘浩是她父親的弟子,自幼被她父親教導長大,本應如同先太子那般,學成宅心仁厚的治世明君,可他的心從生來就是黑的,到底沒有學到一星半點仁義。
太子故去,作為三皇子的厲銘浩卻仿佛對皇位絲毫不感興趣,他每日都在沈家的閱苑裡的讀書,醉心於詩詞歌賦,順便……追求沈家剛剛及笄的自己。
這些事,在冷宮裡的那些日子,沈輕稚已經都想明白了。
厲銘浩在沈家結交了一批能人誌士,他的“風采”吸引了這些人,也讓百姓們漸漸知道了文采出眾的三皇子。
一來二去,先帝便動了心腸,廢掉了“沉湎酒色”的二皇子,直接立三皇子厲銘浩為太子。
這一段籌謀,厲銘浩整整用了三年。
這三年裡,沈輕稚被他感動,終於動了心,而她父親也覺得三皇子是個仁厚青年,可安邦定國,也可托付終身。
誰能想到,當厲銘浩被立為太子,卻是求娶的兵馬大元帥庶女顧婉憐為太子妃。
沈輕稚當時很是錯愕,她父親也怒不可遏,但厲銘浩直接負荊請罪,滿身都是荊條割出來的血痕,跪在他們麵前懇切道:“恩師,沈姑娘,我是真信愛慕沈姑娘,對她隻有一片真心,從沒有半分虛假,可是……”
他一邊說著,熱淚便滾滾而下,顯得分外可憐。
“可是我母妃病了……”厲銘浩哭得泣不成聲,“她一直瞞著我,同顧家做了交易,許諾的就是太子妃之位,她這樣的身體出身,卻一直為我籌謀,護我平安長大,我不能不念母親恩慈,隻為自己而活。”
厲銘浩說著,幾乎聲淚俱下,感天動地。
厲銘浩的母親連宮女都不是,她是北齊的舞伎,被擄到了大夏雁澤城,因美貌不凡,舞姿若仙,進入了官樂館。
官樂館經常入宮為皇家表演,一來二去,這位西域舞伎便入了夏明帝的眼,成了宮裡的容華。
大夏無論是官場還是後宮,製度一直都雜亂不堪,他們連年征戰,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卻因和西域、北齊和其他異族的紛爭一直沒有停下戰爭。
更不用說有幽雲三州之爭的大楚了。
這種情況下,國祚尚淺的夏國皇帝自然沒什麼心思整頓吏治後宮。
大夏的後宮什麼妃嬪位份都有,甚至皇帝心血來潮起個新位份,立即就能被冊封,所以一個舞伎出身的容華並沒有被那麼多人注意。
夏明帝是個貪戀酒色之人,他沒什麼主見,身邊的大臣說什麼是什麼,後宮的宮妃們也是寵過幾日便忘記,但這位西域舞伎是個例外。
她入宮一年便誕下了厲銘浩,被晉升為昭容,後又誕育長公主,升為麗妃,幾來年榮寵不斷。
若是如此,倒也罷了。
夏明帝皇後突然病逝,後宮便由辰貴妃代為主持,她同這位麗妃一向不對付,處處打壓欺辱,又扶持了許多年輕貌美的小妃子,麗妃便逐漸失寵。
這種情況下,隻有四五歲的厲銘浩能過什麼好日子?
他的心性不可能如外人見到的那般溫文爾雅,端方有禮。
若是當年太子還在,說不得現在的大夏是另一般局麵,隻可惜,太子年輕力壯便“病死”,在無人可選的情況下,便由民意極高的厲銘浩當了新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