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芹收回目光,她身邊的大宮女朝雲就麻利地把剛溫好的清茶遞來,順便還打開名冊,捧著給紅芹看。
那上麵有這一次選進儲秀宮的三十一名宮女名諱,紅芹一一看過,然後又把目光放到她們身上。
“你們是我在百多名宮女中挑揀出來的,品貌都要更優秀一些,這一個月你們在此處接受訓導,我也一直在看。”
紅芹吐字很清晰,一字一頓道:“你們現在也曉得,儲秀宮是坤和宮的陪宮,我是皇後娘娘跟前當差的,這麼多年,宮裡的宮人來來去去,我也算是有些見地。”
她越說,下麵的小宮女越緊張。
紅芹緩緩開口:“如今,訓導時間到了,一月也過去了,你們到底是什麼樣的性子,我也大約都瞧出來。本著相識一場,我給你們安排了三個去處。”
沈輕稚原以為有兩個去處,結果現在聽到有三個,心中微微一沉。
這麼看來,皇後應是等不及了。
她抿了抿嘴唇,麵上卻不能做什麼彆扭樣子,隻心裡悄悄盤算。
紅芹說話,下麵的宮女是不敢開口的。
學過一個月的規矩,這些宮女的表現都很不錯,紅芹頗為滿意地點點頭。
“適合做女官的,一是留在儲秀宮,二是去尚宮局,這兩個都是好去處,留在儲秀宮,便是跟著我當差,尚宮局的瑞姑姑也是體麵人,你們去了隻要勤勉,出不了岔子。”
紅芹聲音突然有些溫柔:“當然,還有更好的去處。”
她一說完,下麵的小宮女即便再如何佯裝淡定,也有幾個悄悄紅了臉。
最後是什麼去處,她們又不傻,怎麼會瞧不清楚。
紅芹的聲音溫柔又慈愛:“你們大約也知道,過了這個年,大皇子便束發了,他是皇後娘娘心尖上的人,皇後娘娘自要給他最好。”
大皇子並非皇後所生,卻養在皇後身邊,太廟的玉碟上,他也寫在皇後娘娘的名諱之下,以此來看,他已經是實際意義上的嫡長子。
他是元月出生,過了年基本上也就到了正歲,沒過幾日就要十五了。
大楚一貫實行晚婚,坊間的少男少女們往往十五六歲才開始相看,如此一兩年定下人選,三書六禮一走,再相識些時日,成親時最早的也都十八。
如此一來,夫妻感情能和睦一些,不會整日裡去衙門鬨和離。
宮裡的婚事自然更晚。
一個是皇子們身邊不缺侍寢宮女,另一個則是因為皇妃的人選不好隨意定奪,往常一定要選出最合適的才算滿意。
這些,都是付思悅跟沈輕稚說的,如此來看倒也同大夏差不了些許,隻是楚人更講究一些,沒有大夏那般開放罷了。
一般皇室給皇子選侍寢宮女,都要親生母妃和皇後娘娘一起選拔,怎麼也要經過一年的觀察,才會送到皇子身邊,往常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等皇子身體長成了,脾性也穩定,才會開始相看。
如今大皇子才十五,皇後娘娘就如此著急,令人意外之餘,心中卻又多了幾分忐忑。
皇帝……真的不太好嗎?還是說另有什麼變故?
想到也已經十二歲的二皇子,沈輕稚不由便往深裡想了幾分。
旁的宮女卻都沒那麼多體會,隻聽到紅芹這話,一個個都起了心思。
若是能給皇子當侍寢宮女,無論皇子是出宮封王還是登基為帝,都能有個實在名分。
最低等的,也能做個八品淑女,若是能得貴人喜歡,那品級便會更高,說不得還能當上主位娘娘。
大楚宮規森嚴,等級明確,這種情況下,卻並不限製宮妃出身,或者說對宮妃的出身沒有限定。
她是普通農女也好,商戶女也罷,是八抬大轎走朱雀正門嫁入後宮的世家千金還是書香門第中的淑女,都沒有什麼要緊的。
隻要能遵守宮規,一心為大楚、為蕭氏、為皇上,就是可以做錦衣華服的貴人。
紅芹這句話,不啻於一個希望。
入宮當宮女的大多家境貧寒,自然也有商戶女或不入流小官之女,她們不可能直接被皇室選為宮妃入宮,便隻能先做宮女,再籌謀其他,入宮就帶了家族的期望。
她們便是不想爭,也身不由己。
紅芹要的就是這個。
她直接開口道:“誰想去春景苑,自己站出來。”
春景苑位於尚宮局東南方,緊鄰分割前朝後宮的魚躍門,也隔著一道牆挨著皇子們所住的外五所。
春景苑中的侍寢宮女,隻伺候皇子,因此不屬於後宮,單分一處,平日隻能在春景苑和尚宮局左近走動。
這也是怕春景苑中的侍寢宮女到處亂跑,萬一衝撞了皇帝,鬨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惹得宮規成笑柄。
即便如此,春景苑也不是誰都能進的。
沈輕稚也沒想到,紅芹居然不是自己選人,而是讓想去的想去春景苑的自己開口。
紅芹說完話,明堂裡越發安靜,三十幾人站在這裡,卻毫無生息,甚至就連呼吸都輕了。
每個人似乎都在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