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日光燈照耀的室內,暖氣十足。
白杬穿著柔軟的淺色毛衣,拖鞋上的毛乎乎的卡通狼耳朵隨著他的走動一顫一顫的。
與樓上樓下闔家團圓的熱鬨相比,白杬家顯得靜悄悄。
他將最後一道紅燒魚端上桌。
桌上,滋補的燉雞湯色金黃;糖醋魚香甜的氣息刺激著已經饑腸轆轆的胃;還有鍋包肉,炒青菜冒著熱氣……
白杬看著滿桌的美食,臉上滿是笑意。
水蔥似的手指撥了下桌邊的紅梅,聽著樓上小孩的歡呼聲,白杬眉眼微彎。
新年快樂。
正準備拉開凳子的手一頓。他掃過滿桌的菜,低喃:“有好菜,怎麼能忘了好酒呢。”
他起身,臉上的笑意還來不及收斂,卻一腳踩入虛空。
天旋地轉之間,寒氣撲麵而來。
白杬驚呼,卻又立馬緊皺眉頭,繃著嘴角忍住胃裡的翻江倒海。
片刻,寒風烈烈,森冷的寒氣竄入鼻腔,將嘔吐感壓了下去。可周遭的景象依舊沒有消失。
白杬顫動著長睫,眼神聚焦。
視野裡,樹木參天,銀裝素裹。蓬鬆的雪毯一望無際,夢幻得像闖入了童話世界。
可樹木在不斷後退,凜冽的朔風吹得他麵上僵硬。
白杬畏寒,冬日裡出個門都能感冒。
他掙紮,迫切地想從“夢”中醒來回到自己溫暖的小窩。
忽然,他注意到一雙厚厚的爪墊在他眼前不停地揮舞。
他動,厚厚的爪子也跟著動了動。
“啊,嗷嗚——”
“嗷嗚?”
他是誰!
他在哪兒!
他怎麼會發出這種聲音?!
“唔。”噴薄的熱氣落在後頸,帶著不容置喙地力道晃動了下。
白杬頭皮發緊,自發地蜷縮四肢。
渾身白毛迎著飄雪。不消片刻已經是沾著糖霜的糯米糍。
皚皚白雪中,猛虎大小的黑狼四肢健碩,灰色的目光溢滿擔憂。他迎著風快速奔跑。
嘴裡叼著一團四肢蜷縮的小白狼,穩穩當當。隻是比他小了大半的白狼懨懨的,像是畏寒,直著哆嗦。
“冷……”
白杬努力護住自己的肚子,剛從暖氣十足的房間裡到了冰天雪地的森林,還來不及適應,又被凍得腦子漸漸迷糊。
黑狼一頓,挨著白狼後頸毛毛的鼻腔裡發出低“嗚”,安撫似的。緊接著又加快了速度。
被雪壓彎了的樹在視線中快速倒退。
屁股底下,屁股偶爾擦過柔軟的雪麵,輕飄飄的觸感讓白杬四肢驚顫,恨不能縮成一個棉花團。
“唔。”彆動。低沉的聲音從被叼著的脖頸傳遍全身。
白杬意識又清醒了一瞬。
“曜!曜回來了!”
雪中的黑點不斷逼近,白杬眨動雙眼,在鵝毛大雪中費勁兒地看去。
隻一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狼!!”
白杬汗毛豎起,掙紮得更厲害。見他又亂動,叼著他的黑狼曜隻能放緩了速度。
可轉眼間,幾個黑點已經逼近。
大爪子,長嘴巴,蓬鬆的毛發裹了雪霜,尖尖的耳朵高高豎起。大尾巴垂著……
白杬僵硬地仰著脖子,目光發直。
好大的狼!
白眼一翻,他暈了過去。
三頭黑狼,體型如小山。此時踩在雪地裡,爪子陷落,雪堆齊胸,好似他們匍匐在雪中。
“曜,你找到杬了!”說話是呼出的熱氣爭奪而出。
“唔。”
曜的體型比跟前的三隻黑狼還要大上一點,快接近成年的老虎了。此時,他的毛毛上已經被雪堆了厚厚的一層,可想而知在外麵呆了多久。
察覺到小狼不動,曜灰質的眼裡閃過焦急。
“唔?”阿杬?
“呀!”耳朵尖尖兩點白的黑狼樹小心翼翼地用爪墊撥了撥被叼著的小白狼,“不動了!”
“!!!”
曜臉色驟變,撒開腿就往山洞裡跑去。
後頭三頭狼飛奔跟上。
雪花沫子在狼爪下飛舞,蓬鬆毛發上的雪被風吹散。破風的聲音如箭矢勁射而出,驚動了樹梢的雪。也讓狼山裡牽掛了一天一夜的成年狼們心提了起來。
見到積雪下的山,黑狼急刹轉去背風坡,一個躍起跳進了堵了一半的洞中。
血腥味撲麵而來,曜不動聲色地數了數狼數。接著在幾十頭狼驚喜的眼神中靠著火堆邊預留的空間趴下。
被他放在了自己胸前。
“曜回來了。”
“杬找到了!”
山洞裡窸窸窣窣,壓抑著激動。
曜衝著前臂之間的白狼拱了拱,飛快舔去他毛毛上的雪沫。柴火烘烤著,小白狼除了還在起伏的胸膛,沒有其他反應。
剛剛還激動的狼群敏銳地注意到了白狼的情況,紛紛安靜下來。
又是幾聲響動,出去的三頭大黑狼進了山洞。他們抖了抖身上的毛,隨地趴下,也如洞裡的年長的狼一樣,盯著曜身前的白狼。
*
兩個大荒日之前,黑爪部落發動所有獸人戰士來偷襲。
這一戰打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