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這一場風暴中的主角,隻有孟聽雨跟徐朝宗,而他們倆都因為內心那點隱秘的情緒,沒有發現對方的異樣。譬如徐朝宗站在包廂門口時那長達十秒的注視,孟聽雨就像是這場戲的對手演員,她注意不到對方的失態,也看不到對方的演技是高超還是拙劣,她隻擔心自己露出馬腳。
“聽雨,嘗嘗這個。”盛韜很體貼,“我問過經理,他們這裡的蝦都是昨天打撈空運過來,特彆新鮮,跟冷凍蝦的味道完全不同。”
孟聽雨側過頭衝他一笑,“你也吃啊,你才是今天的壽星。”
直到口中辛辣的滋味彌漫,徐朝宗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嚼了生薑。
他確定,前世盛韜跟孟聽雨並不認識,兩人是毫無交集的陌生人。那麼,為什麼現在孟聽雨跟盛韜認識呢?不隻是認識,他們之間的關係……
徐朝宗低頭掩去了那略顯煩躁的神情。
包廂裡的這一切,都在極儘可能地壓縮著空氣。
突然,王遠博起身,“我去下洗手間。”
其他人都在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徐朝宗卻聽到了這句話,跟在王遠博身後走出了包廂。王遠博是想出來抽根煙,剛走到拐角處,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是徐朝宗,煙夾在手指間,還沒來得及點燃,隨口道:“你也出來了啊。”
徐朝宗捏了捏鼻梁,還是沒忍住,問道:“他們怎麼認識的?”
這個問題的確是在折磨著他。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偏差,讓原本該是陌生人的兩個人相識了。
王遠博愣了一下,“誰?”
話到出口,他意識到了什麼,皺緊了眉頭,定定地看著徐朝宗,“你不會說孟聽雨跟韜哥吧?不是,你這什麼意思,我怎麼這麼納悶呢?”
同住一年多,王遠博自認雖然不是那麼了解徐朝宗,可都是男人,他能看得出,他看孟聽雨,跟徐朝宗看孟聽雨時,眼神是截然不同的,也因為如此,盛韜剛才才那樣不快。
徐朝宗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回道:“我教的那個高中生,是孟聽雨的表弟,我在他家裡見過照片。”
這句話像是解釋了,但真正細究起來,什麼也沒說。
王遠博狐疑地看著徐朝宗。
“這樣啊。”王遠博雖然覺得徐朝宗沒說實話,卻還是回道,“國慶之後,韜哥的攝影社團有個活動要去玫瑰園采風,他當時在宿舍邀請我們一塊兒去你還記得嗎?那次孟聽雨跟她室友被邵靈帶著去了,他倆那時候認識的。”
徐朝宗的記性很好,很快地腦海裡便有了一條清晰的時間線。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那一天。
本該是他跟孟聽雨第一次見麵的那一天。
孟聽雨沒有出現在姑媽家,而是被朋友帶著去了玫瑰花見到了盛韜,於是那一天,變成了她跟盛韜的初次見麵。
原來是這樣。
徐朝宗疲倦又想笑,在他決定他的未來不會有孟聽雨時,她走向了另一個人。老天還真是酷愛跟人開玩笑,離婚後他重生了回到了一窮二白的大學時代,在他還在反複糾結猶豫時,孟聽雨已經遇到了另一種可能。
王遠博點燃了香煙,倚靠在窗戶抽煙。
徐朝宗心煩意亂,伸出手,語氣低沉地說,“給我一根。”
王遠博:“?”
徐朝宗已經搶過了他的煙盒,從裡抽出一根,動作熟練地點火,夾在修長的手指間,燃起寥寥煙霧。
王遠博詫異地說:“靠,你小子還會抽煙?”
徐朝宗現在的這具身體還不會抽,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呢?大概是後來創業壓力接踵而來時。他煙癮不重,有時候通宵加班會抽一根提神,那會兒孟聽雨的嗅覺靈敏,跟雷達似的,隻要他抽了,她就能聞到,大冬天的會讓他在外麵吹冷風半個小時、將味道散了才讓他進屋。
原本已經模糊的事情越來越清晰,清晰到好像是昨天發生過一樣。
她使勁地掐他的胳膊,“徐朝宗你知不知道二手煙危害更大!你承認吧,你就是想害死我,你不愛我了!看,我這裡冒了一顆痘痘,就是聞了你的二手煙,你要賠我!”
他每次抽煙後,她都會碎碎念,“啊,徐太太,你好可憐,你的陽壽又因為你那殺千刀的抽煙老公少了一天!”
再後來,他就乾脆戒了。
省得她每次臉上冒痘、洗頭多掉了幾根頭發、感冒、失眠,都要賴在他身上,他也招架不住。
……
徐朝宗很久沒抽煙了,第一口還是被嗆到。
煙霧繚繞,王遠博看著徐朝宗怔忪的神情,隻覺得這位室友更加陌生。
一根煙結束,王遠博抖了抖不小心落在褲子上的煙灰,“走,進去吧。”
徐朝宗低聲說:“你先去。我散下味。”
等王遠博走遠後,徐朝宗站在窗戶那裡站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