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樹似笑非笑看著她:“就算這朵山茶花是搭什麼都好看,那也不該天天戴,要不然彆人還以為我們傅家資金緊張了,所以三小姐都隻戴一個這個飾品了。”
“不要你管。”
傅嘉樹正色:“嘉寧,宋舒彥是我的好友和我們家也算門當戶對,但是他已經成親了。”
父母雖然生了三個孩子,但是大姐早夭,所以家裡隻得他們兄妹二人,傅嘉樹極疼這個妹妹。
“哥!舒彥哥哥是被逼成親的,你不是不知道,他反抗他爸媽了呀!”傅嘉寧嘟著嘴說,“現在新時代了,可以離婚的呀!”
傅嘉樹開著車,跟妹妹分析:“宋舒彥這麼做,我能理解他。但是從他太太的角度看,人家母親重病本就是一個打擊了,又遇到他當場拋棄,就是最後她母親亡故,夫婿都沒有出席喪禮。哪怕未來要離婚,他太太也是封建陋習的受害者,能否做事緩和一些?”
“可是我覺得,這反而證明舒彥哥哥做事果斷利落,你要是當斷不斷,人家還以為有機可乘呢!這個女人也太過於執拗了?明知道舒彥哥哥根本不認可她這個太太,一而再再而三地糾纏,這不就證明封建思想毒害之深嗎?讓她成為一個沒有自己的思想,隻依照那些條條框框而活的人。用魯迅先生的一句話: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傅嘉樹竟然一時間無言以對,車子已到唐園,傅嘉寧下車前側頭看傅嘉樹,“哥哥,你是接受西方教育的人,希望你不要成為封建思想的幫凶。”
這?他封建?難道給人留有餘地叫封建?看著穿著西洋裙裝的妹妹走進唐園。傅嘉樹歎了一口氣,開車離開,轉彎到霞飛路上,前頭一輛福特車停在路邊,一個穿著洋裝的麗人正在焦急地問:“能不能好呀?”
“六姐姐。”傅嘉樹探出頭,這就是那個被丈夫嫌棄是個封建女子,沒想到離婚後反而過得有滋有味的那個陳家六小姐。
陳六小姐聽見傅嘉樹叫,一路小跑過來:“嘉樹。”
“這是怎麼了?”
“我要去火車站坐火車,車開出來沒多久就壞了。”
“巧了不是?我也去火車站,上來!正好順道兒。”
陳六小姐讓司機拿了行李過來,牽著一個五六歲男孩兒,一個三四歲的女孩兒過來上了車,母子三人坐在後排:“小昊、小蕊,謝謝叔叔!”
兩個孩子開口:“謝謝叔叔!”
傅嘉樹開車:“不客氣。六姐姐帶孩子去哪兒?”
“回老家,他們爺爺奶奶想孩子了,我帶他們回去住上幾天,老大還要讀書,就不回了。”
這位陳家六小姐雖然跟前夫離婚了,但是跟前公婆卻保持了很好的關係,前公婆隻認她而不認前夫的心上人,至今孩子跟著陳六小姐。
傅嘉樹想起剛剛跟妹妹爭論的話,估計宋舒彥算是郎心似鐵,等下去接的那位女子,悲劇幾乎就是注定了。
不過眼前就有一位跳出悲劇,為人稱道的女子,他問:“六姐姐,有個忙想要請你幫。”
“什麼忙?”
“有個跟你經曆類似的女子,不知道六姐姐能不能把她放在你們公司做事?”
陳六小姐抬頭問:“跟我經曆相似?怎麼相似,有沒有上過學?”
“肯定是讀過書的,不過應該是老家私塾那種,她成婚之後,先生因為嫌棄包辦婚姻對她不理不睬一直待在老家,如今公婆希望她來上海與先生在一起生下孩子……”
傅嘉樹還沒說完,被陳六小姐打斷:“千萬不能生孩子,生了孩子太多的牽扯。”
陳六小姐說完,又歎息:“不過沒有經曆過苦痛掙紮,又怎麼能大徹大悟?”
“如今她來上海,先生避而不見,我想若是你能幫忙,到你那裡,能得到你的開解,看到了你這樣的榜樣,她能走出來,那就是大功德了。”
陳六小姐知道傅家沒有包辦婚姻一說,所以也不會是傅嘉樹自己,傅嘉樹跟宋家那個大小子關係極好,她問:“你說的莫不是宋舒彥的那位自幼定親的太太?”
“是啊!”
“可這話,怎麼是你來說?我聽老家的人說,宋舒彥連夜跑了。他若是不喜歡,又不希望這個姑娘蹉跎一生,應該是他來跟我說吧?”
“他跟我說起這個煩惱,之前我也苦思沒有辦法。見到你了,才想起來。你要是同意了,我跟舒彥兄說去?”
“可以,等我老家回來,你讓他來找我。”陳六小姐想起自己當年的困頓,也希望能拉人一把。
車子到了火車站,傅嘉樹下車給母子三人提行李,送母子三人進了火車站。
回到車子裡,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寫著【寧波宋家大少奶奶】字樣的紙。反複看了看,一個沒有姓名的女人,她的標識就是宋家大少奶奶,她來的任務就是為宋家生下長孫,然而這個任務她注定沒法子完成的,這個人跟這張紙一樣隻剩下黑白色,如果沒有外力介入,恐怕注定就是悲劇吧?
不知道自己的一點點幫助,能不能讓她的命運有所改變?
傅嘉樹拿著那張紙往到達處去,到達處口子的黑板上,寫著列車到站的時間,還有五六分鐘分鐘,他尋了一個人少的地方等了一會兒,直到鈴聲響起,他再次往到達口來。
第一波到站旅客已經陸續出來,這年頭能乘坐火車的,那都是有些身家的,所以旅客大多衣著整潔,或是長衫或是西裝。
傅嘉樹在人群中辨認老家那種打扮的年輕女子,出來的年輕女士本來就不多,偶爾有也是穿著旗袍的女子,而且年紀都是三十往上的,由遠及近倒是有一位,除了年紀什麼都不符合的女郎。
這位年輕的女郎,頭上戴著窄簷禮帽,帽子下麵是一張眉目精致的臉,唇色更是大膽地用了濃烈的大紅色,跟那如羊脂白玉的皮膚形成了激烈的視覺衝擊,這樣的明豔,讓人想起了這個季節裡盛開的牡丹,豔麗地理所當然且盛氣淩人。
再看她的穿衣,中西混搭,居然沒有絲毫突兀,上身一件白色的西洋泡泡袖襯衫,下麵的裙子倒是老家女子常穿的繡花馬麵裙,隻是那藏藍色的裙子束在了襯衫外頭,掐出了盈盈一握的細腰,腳上一雙黑色的高跟鞋,手裡挽著一個淺藍色的皮包。她身後一個男人拖著一輛板車,板車上放著兩個箱子,這樣摩登到極致的女郎,斷然不可能是宋舒彥的妻子。
傅嘉樹收回目光,繼續尋找宋舒彥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