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歲安聽祁不硯說是在幫男子解蠱,還是懷疑居多。
解蠱需要把人手腳的指甲都挑下來?可很快,她就不得不信了,疼到在地上打滾的男子紅爛的指肉上有東西在蠕動,順著指縫爬出。
形狀似蛆蟲的蠱汲取不少養分後,身體渾圓,密密麻麻一堆,爭先恐後從男子指肉攢動。
白蠱一見月光就死了。
成群的白蟲無濟於事掙紮幾下,簌簌地掉下來。
賀歲安愣住,收住力氣,身旁是少年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帶有特殊的淡香。
他四肢修長,抽條似的,施展開像能將賀歲安整個人完完全全包住,衣袍寬鬆,被她慌亂推過,領口鬆了點,隱約露出雪白的鎖骨。
等白蠱徹底爬出來,男子疼暈過去了,軟綿綿癱躺著。
“抱歉,我誤會你了。”
賀歲安認錯迅速。
她沒把祁不硯說想殺她的話當真,賀歲安驀地發現他的掌心還在流血,是被匕首利落劃傷,屬於他的血,不是屬於男子的。
張口要問祁不硯為什麼會受傷了,賀歲安又想起剛看到的一幕,那些白蠱爬出來的原因或許不僅僅是男子指甲被拔下,還有血作引。
白蠱未死前,想爬過來的地方正是祁不硯所站的方向。
“進來。”
祁不硯好像知道院外還站著人,轉頭對外麵說。
先是女婢進來,後麵跟著幾個賀歲安沒見過的生麵孔,是將軍府的守衛,他們派兩人扛起男子,也不多問,默然無聲地退出去。
賀歲安想讓祁不硯去包紮。
他卻問:“你熏香了?”
他們這次貼得實在太近,祁不硯無意地聞了聞。
西廂房一開始是點著熏香,但她不喜歡聞,等將軍府的下人出去不久,倒茶進香爐熄滅了。
當聽到祁不硯問是不是熏香了的時候,賀歲安老實道:“沒有,我身上有味道?”
他道:“我喜歡這個味道。”
“很香。”
又不想就這麼殺她了。
少年目光毫無雜質,隻是單純地問:“我可以再聞一下嗎?”
賀歲安遲鈍半拍,呆呆的表情襯上額間掩著粉白色的新肉的結痂,讓人想直接摳下來。她不可思議反問:“聞?你……你想怎麼聞?”
祁不硯高挺的鼻梁抵到賀歲安頸側,聞了一下:“這樣。”
以行動來回答她的問題,他確定了是這個香氣。
用來製成蠱香肯定經久不散。
他喜歡的。
可被用來製成蠱香的賀歲安隻能死了,得去掉她一身帶血的皮肉,將她的骨頭取下來,洗乾淨,放到研缽搗爛成粉,再裝入香囊中。
若想讓自己的身體也永遠擁有這種香,不需要借助外物香囊,還可以把那些搗爛的粉吞下。
蠱香難製。
祁不硯也沒試過製蠱香。
他的呼吸噴灑在賀歲安皮膚表麵,熾熱滾燙如火:“賀歲安,你可願意成為我的蠱香?”
“蠱香?”
少年笑:“對,蠱香。”
賀歲安其實一直都怕祁不硯哪天心血來潮,將毫無用處的她扔下,若她對他來說有價值,那是不是就會減少被扔下的可能性了。
至少得保證她在恢複記憶和對這個世間有一定了解之前不被扔下,賀歲安想答應祁不硯。
“願意的。”
賀歲安不知道祁不硯口中的蠱香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按照自己想的去理解了,以為隻給他這樣聞就行,頗生疏張開手,抱住他腰身。
還把腦袋往他胸膛拱了拱,像受驚又不得不討好人的小動物。
她重複道:“我願意的。”
從未與人這般親近過的祁不硯手垂在身側,腕間由七個小鈴鐺串成的鏈子隨風響。
“你聞吧。”她低語說。
祁不硯卻聽出賀歲安是誤解了他的意思:“你這是?”
她忐忑:“不對嗎?”
少年眨了下眼,笑得身子輕顫,指尖拂過賀歲安垂在他手背上的青絲,笑聲漸停,過了一會他才極輕道:“罷了。”
“也不是不可以。”
後麵那句聲音小了點。
活的,蠱香。
對自己與死亡擦肩而過這件事一無所知的賀歲安聽著他突如其來的笑聲,無故膽戰心驚。
她挨著他,眼睫擦過他鎖骨。
有點癢。
賀歲安乾脆閉上眼。
沒能看到祁不硯曇花一現的蝴蝶翅膀輪廓,也就不知道他在前不久的確對她有過殺心,那句想殺了她也不是隨口說說的。
可他又改變主意了,身體還沒來得及現形的蝴蝶稍縱即逝。
*
祁不硯回到彆院,解開腰封換衣之際,順便取出彆在腰間的東西,有一張帕子包住,被扔到桌子後散開,露出一塊塊帶血指甲。
紅蛇懶懶用尾巴勾了下血指甲,又嫌棄地甩著尾走了。
包袱被祁不硯打開又關上。
再回到桌前,他手裡多了白色瓷罐,裡麵裝著蠱王,一放它出來,蠱王便直衝血指甲,張開小嘴窸窸窣窣地啃食,發出刺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