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寧願相信豬會上樹,也不信沈元策……(2 / 2)

春心動 顧了之 5019 字 8個月前

薑稚衣垂下眼睫,盯著話本裡“阿策哥哥”四個大字,一動不動地定在了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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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話本顯靈。

應是河西的仗打在前,話本寫在後,所以不是話本裡的事又應驗了,而是這話本原本就借了沈元策的事跡當“模子”。

這《依依傳》的男主人公,本就是寫的沈元策。

……怎麼能是寫的沈元策?

薑稚衣不可思議地把整卷書翻來又覆去,覆去又翻來,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還是沒看出——這位一身孤膽,殺伐決斷,在沙場上以瘋魔狂悖之名令敵寇聞風喪膽的“阿策哥哥”,和那個為一隻蛐蛐跟她跳腳的沈元策有半點相似之處。

“此去三年,四方城中少了一位鮮衣怒馬的翩翩少年,弱水河畔多了一位橫刀立馬的無雙戰神。”

——真是寫得詞藻華美、文采斐然、六親不認、麵目全非。

這哪兒是拿人當模子寫話本啊,這是把人送去重新投了個胎!

要早認出此“策”即彼“策”,她至於給這麼多眼神……?

穀雨抱著狸奴姍姍來遲時,發現薑稚衣臉色難看得像吞了蒼蠅,手裡牢牢捏著一卷話本,捏得指骨都泛了白。

“郡主,咱不跟這話本一般見識,仔細傷著了手。”驚蟄上前勸道。

穀雨也去哄她:“奴婢方才在樓下轉了一圈,金吾衛已經在開道了,想來過不了多久路就通了。”

薑稚衣一聲沒吭。

穀雨隻好抱著睡著的狸奴退到窗邊,繼續往下張望。

兵甲摩擦嚓嚓作響,樓底下,手持儀刀的金吾衛已將人潮分隔到道路兩旁。

夾道的百姓們一個個踮著腳伸長了脖子,眺望著城門的方向。

冬季嚴寒的天,鬨哄哄的空氣裡竟像翻騰著熱浪。

吵嚷聲中,忽聞踏踏馬蹄如雷震響,一線玄色攜地崩山摧之勢飛快逼近,騎兵隊浩浩湯湯馳騁而來。

馬上眾兒郎身披玄甲,手執銀槍,目視前方軍容整肅,個個意氣風發,尤其被簇擁在當中的那一騎——

少年長身高踞於一匹黑亮寶馬,烏發以墨冠高束,足蹬長靿靴,腰佩青鋒劍,一身戎裝光華耀目。

同樣黑中帶赤的甲胄,旁人都為這黑壓得莊嚴持重,獨他身上那一抹赤色跳脫而出,襯得人比獵獵翻飛的旌旗還更鮮亮。

隻一眼,滿街的花枝都有了去向。

穀雨人在三樓,隻看見一顆顆黑黢黢的腦袋,卻看不清馬上人模樣,好奇得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外,正巧懷裡的狸奴睡夢中突然一個翻身,一骨碌滾了下去!

“啊——”一聲慘叫接著“喵——”一聲慘叫,薑稚衣回過頭一驚,連忙起身探出窗子往下望。

通身金黃的肥貓高高墜落,在風中四仰八叉炸開一身毛,眼看就要摔成一塊肉餅。

忽然銀光一閃,馬上少年反手抽出身邊士兵長|槍,手腕一翻,長|槍在半空掃過一道虛影,斜向上去一挑。

朝陽燦爛,萬丈金光皆凝於槍頭一點鋒芒。

貓被槍杆接到,肚皮貼著槍杆滋溜一路滑到尾,四隻爪子驚恐地扒住了少年的手。

馬蹄高高揚起又颯颯落下,數列騎兵齊整勒馬。

人群中靜了一刹,爆發出潮水般的叫好聲。

“好槍法!”

“天爺,英雄救貓哩——”

“阿娘快看!是天上仙女兒掉的小仙貓!”

眾人隨馬上少年一同抬首望去。

三樓小軒窗邊,少女探窗而出的身姿娉娉嫋嫋,上穿杏白短襖,下著榴紅百迭裙,頭梳百合髻、簪金步搖,額心一枚梅花鈿,朝霞映雪般明豔,連娟長眉之下,一雙透著驚訝的水杏眼正定定遙望著馬上的少年。

一陣迷人眼的風吹過,少女明亮的眼瞳一眨,好似眨碎了朝陽,投落下一片溶溶的春光。

一眾看客大張著嘴發出一陣驚歎。

三樓雅間,薑稚衣打量著三年未見的人,遲疑地眯起了眼。

馬上人這一身神采英拔的鎧甲,加之頎長的身量,寬肩窄腰的身板,全然沒了過去那隨時要癱倒的懶骨頭樣兒。

五官眼見得也長開了不少,比起從前的唇紅齒白,更添了棱角分明的硬朗與劍眉星目的威厲。

要不是臉還是這臉,眼下這人這一手|槍法和一身氣度,和記憶裡的沈元策簡直可以說毫不相乾……

薑稚衣遲疑的目光從那張臉緩緩往下掃,落定在馬上人腰間那柄青鋒劍,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身後,穀雨嚇白了臉奪門而出:“奴婢這就去接……”

“等等——”薑稚衣緊盯著那柄劍,朝身後招了兩下手。

穀雨附耳過去,片刻後點了點頭,快步奔出茶樓,跑到少年跟前攤開手去接貓:“多謝將軍出手相救!將軍救了我家姑娘的愛寵,我家姑娘想請將軍上樓喝杯茶,以表謝意。”

“舉手之勞,不必。”元策一拋長|槍,把死死黏在手上的貓拎了起來,抬手打了個繼續行進的手勢。

“打了三年仗,倒學會裝腔作勢了,沈少將軍端的好大的正經氣派。”

像名貴的琵琶彈撥出一道底氣十足的弦音,清亮的女聲帶著一股盛氣錚錚入耳。

元策掀起眼皮,對上一雙滿含驕矜的眼睛。

薑稚衣:“連盞茶都要推托,沈少將軍莫不是還惦記著三年前的事?”

窸窸窣窣的大街瞬間安靜下來。

四麵男女老少齊齊豎起耳朵,屏住了呼吸。

薑稚衣站在窗邊低垂著眼,自顧自漫不經心擺弄著袖口:“以為沈少將軍這些年出門在外總有些長進,怎麼竟還活在過去,那點陳芝麻爛穀子我早都不計較了,沈少將軍還這麼小肚雞腸?”

元策扯過韁繩撥轉回馬頭,正要開口——

“還是說……”薑稚衣抬了抬下巴尖,好笑道,“你是怕我在茶裡下毒?”

元策眉梢一挑:“要下毒也不會當街,這茶自然沒什麼不能喝。”

薑稚衣勝券在握地一笑。

“不過,方才我就想問了——”元策眯起眼,抬著頭像在仔細分辨什麼,“請問姑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