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淌這趟渾水,彆說是樊騫,就算是有忠勇侯府在背後撐腰的風瑉也要三思。
馬元清是掌過兵,在邊疆打過勝仗、平定過動亂的人。
“馬大將軍”不是一個虛銜,在如今的武將陣營中,也有很多得過他恩惠的人。
而且朝中閹黨勢力盤根錯節,掌控實權的宦官也不止他一個。
平日裡他們會為了利益而鬥得你死我活,可一旦有人將矛頭直指閹黨,他們就會一致對外。
這次就算有風瑉出麵找來定州守備軍,也不可能給馬元清造成太大的損失,頂多是斷了他這根伸向京畿之外的觸手。
“此人乃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被他盯上報複的後果並不輕。
“這件事跟幫我逃出京城不同,三少一定要想清楚。”
“對於我來說,付大人是貴人,但對你來說卻不是——起碼現在不是。
“可有你出手,他就能破局剿匪、反擊閹黨,袁明能夠得到政績,雲山縣的百姓能夠得到安寧,中原腹地的匪患能夠清除。”
“但你能從其中得到什麼呢?
“老實說,暫時是沒有的。”
但是,陳鬆意說完,在心中默默地想道,“功在未來。”
付鼎臣沒事是第一步,袁明能夠回到權力中心、增強他座師的力量是第二步。
有了付鼎臣一係的支持,來日在邊關風瑉再要兵要糧,就絕對不會像上輩子那樣要什麼沒什麼,再不會受製於閹黨。
這是陳鬆意給年輕的他創造的一個,提前給未來的自己報仇的機會。
也是削弱未來的對手,結盟來日的幫手,增強己身的機會。
風瑉的心性堅定,聽完她的利弊分析也沒有改變主意,隻是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我還是打算去一趟。”
如果沒有改變局勢的能力,他或許會選擇袖手旁觀。
但陳鬆意已經點明了路,告訴他該如何去做,他就不能不插手。
他的背離開了牆,在暮春正午的陽光裡站直了身體:“我這就回去跟付大人他們說,然後立刻動身去定州。”兵貴神速,這次必須要在那群惡匪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帶兵前去清剿,絕不能給他們化整為零、藏入山林的機會。
陳鬆意毫不意外他的選擇。
她點了點頭,說道:“那就祝三少馬到成功。”
風瑉離開了樹下。
陳鬆意站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
她毫不懷疑風瑉回去,這件事必定能說成。
這世上恨閹黨的人有一個說一個,除了後來被卡軍糧、功勳還有卡征兵的風瑉以外,就屬跟他們鬥了半生的付鼎臣。
付大人雖然很沉得住氣,但在有機會的時候,他也絕不會猶疑。
外有樊騫的精兵馳援,內有付鼎臣坐鎮後方,這次清剿絕對不會有什麼意外。
而既然風瑉馬上就要動身前往定州,那她也要快點準備下一步了。
……
雲山縣外,連雲寨。
一樓廳堂熱鬨,反襯得二樓寂靜。
鼻梁上橫著一道傷疤的悍匪頭子沉著臉坐在鋪著完整虎皮的椅子上,聽著二當家報完他們這個月的收獲跟損失,揮了揮手:“下去吧。”
生得文弱,不像山寨裡的匪徒、倒像是縣衙師爺的二當家見狀,合上了賬本退了下去。
留下這位加入不算太久的大當家留在這裡。
連雲寨的中午是熱鬨的,雖然今日在山穀中的劫道失敗了,沒有什麼收獲,但他們的損失也不算太慘重,回來清點一番,不過就死了幾個人,那些馬匪便讓搶回來的歌伎跟寨子裡的女人接著奏樂接著舞。
他們一邊喝酒,用酒精麻痹傷口傳來的痛楚,一邊大罵今日穀中突然冒出來攪局的人:
“如果不是那幾個人,咱們今天就將那支車隊搶回來了!那馬車裡坐著的據說還是去外地赴任的大官?那得帶了多少銀票在身上啊!”
有人道:“對對對,他身邊的小妾不知該有多漂亮!”
旁邊的馬匪立刻笑罵道:“小妾小妾,你就知道小妾——再漂亮又有什麼用?搶回來不是還要留給公子,我們頂多能過過眼癮,乾看著不難過嗎?”
“難過,當然是難過的,看得著吃不著。”那惦記著馬車裡小妾的馬匪打了個酒嗝,“就像上回馬公子搶回來的那個婆娘,太他媽好看了,我洪老四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要是能搶來做我的婆娘,我真是死都甘願了!”
“瞧你這出息!”
可是嘲弄歸嘲弄,大廳裡本來在乾著不同的事情,聊著不同話題的馬匪被洪老四這話勾起回憶,心中一時間竟都生出了同感。
上回劫回來的那個女人真是美啊,她的丈夫沒有眼色,家中有這樣的美妻被馬公子看上了還不知主動送上,還想避走。他仗著自己擔任過禁軍教頭,有幾分武藝,就敢隻身帶著婆娘上路,結果還不是栽在了馬公子手裡?
他們陪著馬公子去,男的被抓回來,女的也被抓回來了,那天晚上公子是玩得真儘興,當著她男人的麵對這個大美人行凶,女的哭聲他們在外麵都聽得到。
馬元清這個侄子實在是惡趣味。
這幾年來,他讓他們截了多少商隊,搶了多少良家女子。
那天他當著人家丈夫的麵行凶,還要人家配合,美人一旦不配合,他就讓手下在那男的身上割一塊什麼。那男的先是剁了兩根手指,然後又被割了一隻耳朵,那個大美人再貞烈也屈服了。
“唉,可惜啊,咱們隻是連雲寨的人,不是馬家的嫡係,不能跟那幾個護衛一樣在裡麵看著。”
“本以為等馬公子玩完沒興趣了,咱們還能跟著喝上一口肉湯,可那大美人竟然自儘了,真是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