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了!”慧姐兒點著頭,用兩隻小短手比劃著,學著陳鬆意指揮變陣的架勢,“意姐姐在上麵就這樣——這樣!然後大哥哥就在下麵帶著人,把那些壞蛋打退了,我們就得救啦!”
小姑娘臉上的神色一派天真,沒有半點山穀中的陰影,叫付夫人跟袁夫人看得都笑了起來。
陳鬆意沒料到在那種時候她還從車窗縫隙裡注意到自己了,下一刻,慧姐兒就從母親那邊繞過來,撲到了她腿上。
慧姐兒看得清楚,娘親跟袁夫人手上是拿著針的,自己不能撲她們。
但這個姐姐手上沒有啊。
“姐姐——”她撲在陳鬆意的腿上,仰著頭看她,眼睛裡簡直有小星星,“你怎麼能這麼厲害的?能不能教教我?”
看來自己指揮作戰的樣子,真的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陳鬆意先是抬頭看了看付夫人,然後才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慧姐兒去過你爹爹的書房嗎?那裡是不是有很多書?”
慧姐兒點頭。
陳鬆意目光溫柔地看著她:“那等你把那麼多書讀完了,就能跟我一樣厲害了。”
她的父親是兵部尚書,書房裡定然收藏了不少兵法。
某種程度上來說,陳鬆意也不算是在騙她。
見慧姐兒深信不疑地點頭,付夫人安下心來。
她是真怕慧姐兒動了心,在舞槍弄棒的路上一去不回頭。然而意姑娘有分寸,隻讓她多多看書,那以後頂多就是多去書房裡搗蛋罷了。
袁夫人在旁笑道:“看書好,讀萬卷書,行萬裡路。”
說著,她又看向自己的兒子,招手讓他過來。
袁輝跑了過來,被母親攬到身邊趁機教訓,“聽見沒有,這麼厲害的姐姐都說要讀書,你可不能再偷懶了。”
袁輝應下了,也從母親身邊離開,湊到了慧姐兒這邊來。
他跟慧姐兒一樣,對陳鬆意很感興趣:“姐姐看了很多書,那是不是也去了很多地方,知道很多故事?”
“對對!”
慧姐兒眼睛一亮,兩手扯著陳鬆意的袖子撒嬌道,“給我們講講吧,姐姐。”
陳鬆意知道,這個年紀的小孩正是對外界最好奇的時候。
她想了想,對他們說道:“那我給你們講講邊關的故事吧。”
跟京城不同、跟江南也截然不同的邊關有著自己的壯美。
那些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的景色在陳鬆意的口中描繪出來,彆說是兩個小孩子,就是原本在交談的付夫人跟袁夫人也停下了話頭,被她所描述的風景吸引了。
“邊關很荒涼,但也有跟關中完全不一樣的生機,那裡的人格外的堅韌,再荒涼貧瘠的土地到了他們手中,他們也會想辦法在上麵種出莊稼。
“雖然出了要塞之後,迎麵就是黃沙,但是荒漠中也有綠洲。藍色的湖泊鑲嵌在綠洲裡,就像是被遺落在荒漠裡的藍寶石。”
“……邊關之外的天地廣闊,經常能見到雄鷹翱翔,放牧的人總是在隨著他們的牛羊移動,牛羊走到哪裡,他們家就搬到哪裡。
“關外還有一條商路,通往遙遠的西域,京城裡很多西域的香料、作物跟工藝品,都是從這條商路過來的。”
“……大齊缺馬,不能武裝我們自己的軍隊,所以才不能徹底把蠻夷驅逐出去。隻要邊關收複了,大齊就會有馬場,能夠馴養戰馬,能夠掌握商路,能夠兵強馬壯。
“等到邊關徹底安定,你們就可以真正到那裡去看一看,看一看我們大齊的疆域,看一看我們遼闊的國土。”
在兩個小孩子眼前,從未看到過如此廣闊的天地。
他們微張著小嘴,滿腦子想的都是奔跑的駿馬、無數的牛羊。
兩位夫人也被震撼得久久沒有回神。
少女說的這些,她們都在書裡、在詩裡讀過,但從未有過如此具體的想象。
她們都是生活在京城,不曾去過這麼遠的地方,更是想都沒有想過會去。
良久,袁夫人才感慨了一聲:“意姑娘說得我都想去看一看了。”
因著陳鬆意講的這些邊地生活吸引了兩個小孩子的注意,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到了該用晚膳的時間,袁夫人喚了仆婦進來,帶著兩個依依不舍的小家夥去洗手。
她自己則向著陳鬆意道謝:“我還從沒見過輝哥兒這麼安靜的時候,今天下午真是多虧了意姑娘你,這兩個小的才沒那麼鬨騰。”
陳鬆意搖頭表示沒什麼,眼睛則看著針線籃裡放著的小衣。
慈母手中線,幼子身上衣,針腳細密,皆是愛意。
因著夜幕降臨,桌上已經點了燈,未縫補完成的小衣上,一根細針反射出點點光芒。
這點光芒落在陳鬆意的眼睛裡,提醒了她,等到兩手的任意一根經脈打通,就可以真氣外放,提升自己的戰鬥力了。
經脈想要全部打通還需要時間,但是想要打通一條不是難事。
自己該找一件趁手的武器才行。
像風瑉的槍是不行的,雖然好但是太重,她練出來的一點真氣起不了什麼作用。
刀劍也不行,過於顯眼,會讓人知道她有製敵手段,不能出奇製勝。
現在這個階段,最適合她的武器應當是既輕又不顯眼的。
比如籃子裡的這些針。
“夫人。”在袁夫人收好東西,準備喚她移步去用晚膳時,陳鬆意對她提道,“我晚上也想做些小東西,可否給我一些針線?”
“當然可以。”袁夫人爽快地答應了,“回頭我讓人送過去。”
於是,等到用過晚膳,回到自己住的房間,陳鬆意就見到自己要的針線已經送來了。
怕她做東西沒布料,袁夫人還一並送來了兩匹布。
是夜,屋裡昏黃的燭火下,數道銀光閃過。
然後“咄咄”數聲輕響,幾枚繡花針釘在了木質的梁上,針尾連著數根顏色不同的絲線,線的末端係在陳鬆意的手裡。
她練出來的這一點真氣如她所想,雖然數量少,但是質量高,作用在針上真的很靈活。
這樣數根針飛出去,出其不意之下,是能夠殺人製敵的。
“但還是不夠。”陳鬆意想道。
第二世她沒有波折地將家傳武學練到了第八層,擁有的海量真氣讓她可以一力破萬法,從沒有細致磨練過殺敵跟製敵的手段。
現在連打通一條經脈都這麼難,大概很長一段時間內,她的真氣量都會少得可憐。
想要憑這一手飛針製敵,除了找到合適的針,還得配合穴位才行。
“小姐,熱水來了。”
小蓮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她按照陳鬆意的要求,進門之前先告訴她自己來了。
坐在桌後的陳鬆意一收手,那些連在鐵針末尾的絲線就猛地繃直,牽引著幾根針飛了回來。
她手掌一接,一抹,就把這幾枚針插回了針線籃裡。
她收線的速度太快,小蓮完全沒有發現麵前有東西飛過。
小姑娘跨了進來,把裝有熱水的盆放到架子上,對陳鬆意說:“小姐洗臉吧。”
“嗯。”陳鬆意應了一聲,起身來到水盆前。
水聲響起時,小蓮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看到了上麵擺著的一隻剛做到一半的錦囊。
陳鬆意第二世雖然還是女兒身,但學的都是行軍打仗、殺人布陣。
女紅還是上輩子她在程家的時候學的,儘管許久沒碰了,不過撿起來比想象中快。
她擦過了臉跟手,轉過身來的時候,就看到小蓮站在桌旁目不轉睛地看著那枚錦囊。
小蓮出身窮苦人家,又當了流民,隻會做一些粗陋的縫補,像這樣細致的女紅她完全不懂,忍不住麵露羨慕。
正在她想伸手去碰一碰這個精美的錦囊時,就看到小姐從背後走了過來,坐回桌前,對著自己說道:“想學?那今晚教你,你也幫我做一個。”
“可以嗎?”得到肯定的答案,小蓮一下子高興起來,“謝謝小姐!”
“傻丫頭。”陳鬆意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在可以預見的未來裡,自己需要用到錦囊的地方都不會少。
現在沒有機會出去買,當然就是多做幾個備用了,有小蓮幫著做,她樂得輕鬆。
錦囊做好以後,裡麵該放的計策她就會裝進去。
等風瑉帶了人回來,出發剿匪之前,她就會把錦囊給他。
……
群山,曠野。
風瑉騎在馬上,星夜兼程地奔跑。
從雲山縣出來之後,他隻停下來過一次,讓踏雪去喝水,自己則靠在樹下,天色暗下以後,就借著星辰的指向繼續奔跑。
因為她說過,自己跟樊將軍會在定州城西北方向相遇。
夜間有星辰指向,前路更加明確。
潺潺的流水邊,風瑉摸了摸踏雪的頭:“跑累了吧?再堅持堅持,等回去就讓你好好休息,給你最好的皇竹草。”
踏雪通人性地用鼻子蹭了蹭他的手掌,輕輕“噅”了一聲。
風瑉於是再次翻身上馬,辨明了方向,繼續驅使著它向前:“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