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參加過科考。”
馮縣令聽到這裡,倒也沒有過多訝然,西北文風不盛,平民百姓之中讀書識字的並不多,就算識得幾個字,也隻是為了找份賬房或是其他的活計做,以維持生計。
但他看過沈遇所繪的圖紙,還有上麵那筆遒勁有力,頗有風骨的字,心中便覺可惜。
“可曾讀過四書五經?”
原主自然是沒讀過的,但沈遇本人確實讀過,他並不想說假話,隻能點點頭,“回大人的話,讀過。”
馮縣令頓時來了興致,思量片刻,再次開口:“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如何對之?”[注1]
沈遇幾乎想也不想便答道:“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注2]
馮縣令又問:“或曰:‘雍也仁而不佞。’”[注3]
沈遇:“子曰:‘焉用佞?禦人以口給,屢憎於人。不知其仁,焉用佞?’”[注4]
他話音落下,馮縣令神情不變,何主簿與周銘卻已經忍不住驚訝地看向他。
他們二人是在後來才聽說到沈三郎不怎麼好聽的名聲的,雖然心知傳言定然尤其誇大之處,但空穴來風,事出有因,既然能有這樣的傳言,其中估計也不都是假的。
因而在看到方才沈遇對馮縣令的提問對答如流時,才會這般詫異。
然而讓他們吃驚的還在後麵。
馮縣令稍微停頓片刻,再次發問:“‘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於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何解?”[注5]
這個問題相較於先前兩個,難度稍微大了點兒,考的不僅僅是是否會背,而是校考他對其意是否了解。
但沈遇也並沒有思索太久,“處於上位,不欺淩下屬;處於下位,不巴結奉承上官。隻端正自己而不苛求他人,如此便不會生出怨懟之心。不抱怨上天,亦不責怪他人。”[注6]
待他說罷,馮縣令的眼中終於露出幾分笑意,“答得不錯。”
不等沈遇開口,他便惋惜地歎了口氣,“你既有如此學識,為何不繼續讀下去?這世上不乏皓首窮經之人,你……可是家貧,無以為繼?”
聽到這話,沈遇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原主沒有繼續讀書,自然是因為學不進去,也無心向學,到了看到書就頭疼的程度。
他忽然沉默下來,馮縣令便當自己猜對了,“上次不是有五十兩賞銀嗎,照理說,若是沒有大筆開支,應當夠尋常人家三四年的用度了,你既然有如此基礎,就更不應該浪費,不如這樣,你從裡麵拿出一部分做束脩,找個好先生,繼續讀下去才是正道……”
想到那五十兩銀子,沈遇再次無言。
但也對時刻不忘勸學的馮縣令生出了幾分好感。
但,好感歸好感,再讓他走上千軍萬馬走獨木橋的科舉之路,他就沒有多少意願了。
穿越之前,他便時刻處於卷且被卷的生活中,從小到大上學,讀書,考研,考公,好不容易上岸了,還沒過一段平靜的生活,又穿書了,在身邊有將來定然會成功走上人生巔峰的原書男主的情況下,他很難再提起鬥誌,滿心隻想躺平。
他對眼下的生活很滿意,過好自己的小日子,把兩個孩子順順利利養大就可以了。
然而馮縣令半點兒不知他的想法,作為一個有追求的縣令,自然希望自己治下多出人才,若是能多幾個考上功名的人,教化有方,也是他的政績。
正好此時,茶樓的小夥計把茶水與茶點也端了上來。
沈遇剛要開口,就見馮縣令端起茶啜了一口,自然而然地道:“你繼續讀書,待到來年二月縣試,也好下場一試。”
說罷,又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道:“身上還是有個功名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