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冷風敲打著鏤空窗柩,如絲細小的寒風穿過縫隙拂過,秦楨打了個寒顫。
寂靜空曠的宗祠內隻剩下她一人,身後的門扉不知何時被人帶上,偶爾還能聽到守在門外的侍衛來回踩踏積雪發出的吱吱聲。
秦楨跪坐在蒲團上執筆抄寫著家規,思緒時不時地飄向遠處。
今日這事是意外,可這樣的情況下沈聿白說出口的話令她無法不放在心中。
這顆跳動的心是何時落在沈聿白身上的,秦楨也不清楚,等她意識到自己喜歡他時早已過去了多時。
十一歲那年她隨著喬氏來到沈國公府,那時是沈聿白牽著她的手帶她熟悉整座院落,告訴她往後這就是她的家,隻要有他就不會有人欺淩她。
那時秦楨半信半疑地頷首,也恰似驚魂兔子居住於國公府。
沈家上下除了沈希橋對她算不上多麼友好外,任何一人待她都如同自家孩子那般,可秦楨不是沒有聽說過外頭的流言蜚語,也曾在幼時聽聞沈家其他親戚的指指點點。
喬氏和她的母親並非親生姐妹,她的母親不過是山野姑娘,未出閣前曾救下跌落林間陷阱的喬氏,年少的喬氏當即認下了她母親為姐姐,若不是雙親身亡,或許秦楨這一生都不會和沈聿白有過多的交集。
這麼些年,喬氏待她如同親女兒,秦楨感激在心並未有過覬覦之心,可唯獨有一點,她動了不該動的心,喜歡上沈聿白。
可就算是喜歡沈聿白,她也沒有動過任何不好的心思,隻是將這份喜歡壓在箱底生怕有人知道。
然一朝荒唐,府中流言四起,道她為了留在國公府,不惜使了下作手段。
那一碗湯羹是她親手端給的沈聿白,無人能夠證實除了她以外還有其他人動過這碗湯羹,包括秦楨本人。
“秦楨在裡麵?”
熟悉的嬌俏嗓音喚回秦楨飄蕩的思緒,她落下紙筆回頭看向推門而入的沈希橋。
“沒想到我回來得還算是時候,還能看到你被關禁閉。”沈希橋澄亮的眼眸上下打量著跪在地上的秦楨,‘嘖’了聲,隨手拉過蒲團坐在她身側,“說吧,犯了什麼事,讓我也來聽聽你的笑話。”
“不足以入你眼的小事而已。”秦楨道,執起筆沾了墨汁繼續抄寫家規。
“你的事當然不會入我的眼。”沈希橋下頜微微抬起,神色中漫起些許傲氣,但看到她重新抄書去時又覺得匪夷所思,俯身想要奪過毛筆,“我跟你說話呢,你抄什麼抄。”
秦楨收回手躲過了她的動作,無奈道:“我需要抄完家規才能出去,若是不趕緊抄怕是後天也抄寫不完。”
沈希橋聞言上挑的眉眼瞬間凝到一起,瞥了眼有一指厚的家規,嬌俏的神色斂去,凜神看著秦楨。
她回府後隻聽到下人的竊竊私語,都還沒有來得及回院裡就直接趕來宗祠了,是以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是不知情的。
不過,“你和我委屈什麼,可彆想我替你求情,我看你笑話都來不及。”
說完沈希橋像想起什麼似地上下丈量著秦楨,雙手撐著蒲團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院中後秦楨才取過毛筆繼續抄寫家規,但誰知還沒等她抄上幾個字,又聽到一陣疾跑聲,緊接著就是聞夕氣喘籲籲地問:“發生了什麼事情,您怎麼會在這兒!?”
“奴婢在璙園等您許久都沒有等到就想著回來找找,誰知還未踏入院裡就聽說您被老爺叫來宗祠裡。”聞夕跪在她的身旁,看了眼她單薄的身影,差點兒就要哭出聲來,“您怎麼就穿了這些,出來時她們也不知道給您多披點衣服!”
“我沒事。”秦楨抬手擦拭她的淚珠。
冰涼的指腹拂過聞夕的臉頰,冷得她的眼淚落得愈發厲害了,“奴婢去給您取衣裳和暖手爐來。”
“不用麻— —”
“不用什麼不用。”沈希橋再次踏入宗祠,但這次她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而是帶著她的侍女,侍女懷中不僅抱著錦被還帶來了好幾個暖手爐,“這個地方我待的次數可比你多多了,清楚的很,若是不多穿點不出今夜你就彆想走出這扇門。”
沈希橋邊說邊將暖手爐塞入秦楨的手中,塞完後才道:“我可不是心疼你,隻是不想你凍死在這兒,免得彆人說我家裡苛待你。”
須臾瞬間,掌心的冰涼被溫熱所取締,秦楨垂眸瞥了眼暖手爐上的紋路,一看就知是沈希橋常用的,“謝謝,這兒冷你回院中暖暖身子。”
沈希橋對她表露的謝意滿不在心,撇撇嘴:“少對我噓寒問暖,我可不吃你這一套,黃鼠狼少來給雞拜年。”
秦楨早已經習慣她這幅模樣,嘴硬心軟。
沈希橋比她小三歲,秦楨來到沈家時她不過九歲的年齡。
在她備受寵愛的年齡多了位姐姐,被人分走寵愛的小丫頭甚是難過,也對秦楨冷眼相看多時,事事都要和她相爭,但凡和國公府有交集的世家女子,都知沈希橋並不喜歡她。
但讓秦楨意外的是,那件事發生之後,沈希橋是除了喬氏外第一個站出來為她說話的人。
那時府中也有不少下人對她指指點點,小姑娘知道後發了好一通脾氣,命那群多嘴的下人跪在烈陽中整整一個時辰,直至有人撐不住時才叫人來抬走了他們。
“你可彆想太多,我不是為了你,不過是整治下家中下人而已,下人對著主子指指點點算什麼事情。”
事情發生後,沈希橋是這麼對秦楨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