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臥閣門扉微微敞著些許,絲絲縷縷的冷風循著縫隙而入,暈著淡淡光圈的燭火隨風搖曳,洋洋灑灑地照耀著夜鶯銜枝椏匣盒,透著光澤的匣盒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秦楨靜坐在軟塌上,不遠不近地望著它。
本想回府後送去書房給沈聿白,然而他並未回府,守在書房的侍衛們沒有他的命令也不敢收下這份昂貴的匣盒,她隻能帶回到臥閣中。
送走那份不屬於她的翡翠原石後,博古架正中心的位置已然空空如也,秦楨也沒想著再將其他的毛料擺在那個位置,現下收到這份補償,也不願將它補上孔雀空缺。
這塊和田玉也不屬於她,為何要裝進她的藏館中。
秦楨等到了深夜,都沒有等到歸府的沈聿白。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很長一段時間以來,自己都在等待著一個不會回來的人。
門扉被推開發出的‘咯吱’聲響起時,她漫不經心地抬眸望去,對上沈聿白的眸光時她愣了下,也沒有想到這麼晚了他還會來臥閣中。
秦楨下意識地站起了身,“你怎麼回來了。”
入屋的第一眼沈聿白就瞥見了安置圓桌上的匣子,他神色平淡,眸光掠向稍顯遲疑的女子。
她平日裡溫婉恬靜的神情被驚詫取締,纖細修長的指節無意識地捏著帕子,對於他的到來詫異又茫然無措。
“回來取樣東西。”沈聿白道。
話音落下的頃刻之間,秦楨徑直地看向匣盒,以為他是來取匣盒的,也沒有在上前動匣盒,隻是說:“我還未打開,裡頭還是原樣,你拿走吧。”
沈聿白聞言,垂眸凝著她。
審度著她這句話到底是出自真心,還是僅僅是為了刺他。
清冽銳利的神色猶如穿透人心的利刃,漫不經意地劃過秦楨的臉頰,霎時間白皙透粉的雙頰被劃出道道血痕,滾燙炙熱的鮮血奔湧而出,滴落在手背上,燙得手背發麻。
秦楨淺淺地往後退了步,“我隻是替你拿— —”
“秦楨。”沈聿白喜怒難辨地伸出手,掌心覆上匣盒側邊的冰涼茶盞,眼神一分一毫都沒有落在匣盒上,“和田玉不過是個玩物而已,我說過,你不想收下大可直接丟掉,何必拿著它來和我做文章。”
秦楨臉色唰得一白,臉色變了好幾變,看著沈聿白眼眸中神色難辨的神情,指尖微微顫抖著,深吸了口氣才道:“我並沒有和你拿喬的意思,禦賜之物我若是弄丟了生死難料,你又何必來為難我?”
頓了頓,她也不想再理會他,道:“你來拿和田玉也好拿彆的也罷,自便。”
說罷秦楨徑直地掠過他的身影走向裡間,還不忘將床榻與外屋相隔的屏風和帳幔拉上。
刹那間,偌大的臥閣外屋僅有沈聿白的身影。
他不緊不慢地端起茶盞,垂眸睨了眼匣盒又瞥向已經落下的月牙色帳幔,良久,呷了口茶水才走向臥閣西側。
不多時,沈聿白手中拿著兩封尚未開啟的信件離開,對匣盒視若無睹。
在外等候多時的鶴一踢開腳下的積雪,餘光瞥見自家世子出來收回了腳,“暗衛來報,赫王已得知聖上身體不適的消息,早些時候入宮請見無果剛剛才回到王府,東宮遞來消息,殿下想要見您,已在前往大理寺的路上。”
沈聿白聞言,視線從信封上移開看向鶴一,深邃不可測的眼眸在靜謐夜色的襯托下愈發的難懂。
少頃,他才道:“將抓到的人關押進暗牢中沒有旨意不允許任何人對他用刑,今夜起府中輪值的侍衛調離一波,命他們暗中守著國公府,沒有指示誰也不能輕舉妄動。”
鶴一領了命。
黑沉的夜幕一寸一寸地壓下,呼嘯的冷風聲吹散了乾枯落葉,恰似風雨欲來之際。
沈聿白回眸,淡淡地瞥了眼窗柩上的搖曳燭火,神色難諳。
臥閣內。
躺在被窩中的秦楨揚起的心在他推開門扉離去時才落了下來,掀起眼眸一動不動地望著垂掛在床榻上的暖玉墜子。
恍惚間,漫著冷意的脖頸似乎被滾燙水漬砸到時,她呆呆地抬手試圖擦拭眼角水光。
指腹覆上冰涼眼角時,沒有摸到一點點濕意。
秦楨摩挲著眼角的指腹停頓須臾,腦海中一點兒思緒也沒有,就好像是被漿糊糊住了腦子,動彈不得。
很久很久以後,久到都不知道是什麼時辰,才慢慢冒起些許思緒。
或許在沈聿白看來,她的喜歡才是原罪。
若是沒有她的喜歡,就不會有後來的一切事情。
她不會變成現在這幅他覺得陌生的模樣,也不會‘下藥’,他們依舊會像最初那般維持著兄妹之情。
然而這一切被她的喜歡、她的妄念打破了。
就像是麵易碎的鏡子,都不用重擊,隻需要輕輕敲動就能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一切的一切,都源自於她的動心。
伺候的丫鬟們早已經歇下,許是早些時候聞夕提起信件的緣故,秦楨忽而想起靜置在玉雕屋中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