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到底隻有十三四歲,他並不能好好斂藏自己的情緒,乾脆一撇臉,惡聲惡氣地道:“我卻不是什麼仁義之輩,你讓我賺銀子我才當你是雇主,要是讓我白忙活,我可不答應!”
“你要銀子我給你就是。”
花若丹將包袱給他,“我知道這些不夠我們此前說好的數,待我到了燕京,我會寫家書讓叔伯兄弟給你。”
驚蟄卻掏了掏耳朵,“空口白牙,你當我傻?”
花若丹眼底生慍,又急又無助:
“你……”
天色青灰,秋雨如荼。
那康二哥帶著自己的一幫子兄弟追著腳印子往前,麵前忽有一個岔口,他步履一頓,後麵的兄弟們也都停下。
印子沒了。
“康二哥,怎麼兩邊的路都被樹枝掃過?咱們該走哪邊?”
跟在他身邊的一個弟兄看了看左邊,又看了看右邊,納悶道。
康二哥臉色陰沉,下令:“分頭追,若有發現,即刻鳴鏑!”
“阿勒是我的妻弟,也是你們大家的兄弟,誰也不能讓他白死!都給我機靈點!”
“是!”
眾人應聲,立時分成兩路,各走一邊。
而此時,陸雨梧已丟棄了那好大一扇柏枝,重新牽起阿秀的手,賊匪人多勢眾,即便他的障眼法有用,也不過是一時之效,他們必然分道追趕。
陸雨梧抬首,雨珠順著他高挺的鼻梁滴落。
蜿蜒山道儘頭蒲草蓊鬱,大片連天。
陸雨梧雙眸一亮。
秋天蒲草結果,狀如蠟燭,色赭赫,外有絨毛,一寸一寸點綴在足有人高的綠意之間,陸雨梧與阿秀穿梭其間,撥開最後一層細長草葉,赫然顯露前麵一道碎石淺灘。
“他們在那兒!”
一名賊匪粗暴地揚刀劈開擋人視線的蒲草,定睛一望淺灘對麵,立時大喊。
其他人循聲過來,果然見對麵鋪草拂動,似有人影,一人二話不說,先抽出身邊人背上的一支箭,搭上弓射出。
“呲”的一聲——
箭矢擦過陸雨梧的身側,飛入蒲草。
阿秀嚇得摔倒在地。
陸雨梧回過頭去扶阿秀,卻是此時,又是一支箭矢破空襲來,刺入他的左肩。
陸雨梧一瞬踉蹌,
後仰倒地。
細柳被壓在一副身軀底下,濕熱的溫度淌了她滿頸,她被這溫度喚回意識,眼皮一動,睜開雙眼,殷紅的血液順著穿透少年左肩的箭頭滴落在她襟前。
“大哥哥!”
阿秀驚慌地喊他。
陸雨梧白皙的頸間青筋微鼓,他又濃又長的眼睫顫動,手指抵在唇邊朝阿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我們快走。”
他強撐著起身,驀地對上細柳一雙半睜的眼睛,他僅是頓了一下,咬緊齒關背起她,又去牽阿秀。
尖銳的鳴笛聲倏爾響徹天際。
另一條道上的康二哥等人瞧見了,在棗樹村口的趙知縣,張巡檢一行人也看見了。
“何人鳴鏑?”
張巡檢神情一肅,轉頭去問身邊人。
“卑職不知。”
那軍士茫然搖頭。
“縣尊,咱們看看去?恐是羅寧山下來的那群賊匪!”張巡檢看向趙知縣。
趙知縣本是順著這條往南州方向的路來尋人的,卻在半道上遇見這張巡檢,他帶兵從棗樹村來,聽他一番話,趙知縣才知,棗樹村一村人竟都死在山上了。
“這……”
趙知縣的臉色有些怪,卻也沒能說出個“不”字。
那邊康二哥帶著人迅速趕了過去,撥開蒲草,他一雙陰冷的眼掃視淺灘對麵,問身邊人:“追去了?”
“讓幾個弟兄先去探路了,我怕您找不到。”
“媽勒個巴子!”康二哥一把抽出腰側的煙杆子狠敲他腦袋:
“若幾個弟兄夠用,阿勒他們至於全死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