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一會兒再說,結果到了公司後一上午他都沒再想起林月清來。
穆聞澤是被顧墨白單獨招錄的,負責的範圍不算多,說的不好聽點就是關係戶。
底下的人也暗暗猜測過這人是不是又是顧家其他的那幾位塞過來的,但來之前宋秘書專門過來幫人打點過關係,這些人的敵意消退了些,麵上一片風平浪靜,心裡卻始終有個對‘關係戶’的芥蒂。
並且顧總竟然直接給了這個實習期新人一間獨立辦公室。
顧總的性子誰不知道?冷冰冰的跟個機器人似的,完全不近人情,從來沒給什麼人開過後門,結果第一天就給了一個新人這麼大的優待。
一時之間,對於這人的身份私下裡眾說紛紜,但也不過是在工作結束後當個隱秘的八卦聊聊調劑調劑心情。
不過穆聞澤本人第一天來後,公司裡的流言蜚語似乎一瞬間全都消失了,往常最不討人喜歡的頂樓今天卻是走動了不少人。
穆聞澤去其他辦公室拿文件之類的時候,總能感覺到許多躲躲藏藏的、暗戳戳的目光,以及接連不斷的打招呼和戰略性路過。
最後他索性一直待在辦公室不出去了。
他現在暫時被一位叫林欣,也就是昨天送他糖的那位女士帶著在管理部學習。
中午的時候,林欣邀請他一起去員工餐廳就餐,穆聞澤剛應下,辦公室配的電話突然響了。
林欣體貼地示意他先打電話,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在穆聞澤點頭同意後坐了下去,她悄悄在一個同事群裡發了消息:
[二號員工餐廳,中午帶新來的弟弟過去,單身姑娘們快衝!]
底下嘩啦啦刷上來一串回複:
[林姐好樣的!]
[卷發濃顏係大美人弟弟!我好可!姐姐來了!]
[林姐加油!終身大事靠你了!到時候來吃席!]
[馬上趕到!秀色可餐,飯錢都省了。]
[@張張 小張你不男的嗎,在這兒湊什麼熱鬨?!]
林欣看著熱鬨的同事群,卷著頭發微微一笑,要不是你們林姐我結婚了,還有你們什麼好事?
不過……
林欣裝作欣賞辦公室的樣子,彎著唇細細端詳著側對窗戶的人。
夏日炎炎,那人的卷發眉睫墨染似的黑,眉眼間的稠麗壓過了窗外正午時的豔陽。
真漂亮。
許多人願意為他心甘情願地做任何事情吧。
天生合該是叫人小心翼翼放在心尖上的。
她看著人有些出神,隨意發散著思緒想著。
穆聞澤任她看,抬手拿起話筒,前台的聲音傳過來:“穆先生,前台這裡有位叫林月清的先生找您。”
穆聞澤道:“來找我乾什麼?讓他上來。”
“這……”前台猶豫著問,“您能下來嗎?”
非公司員工不能隨意進出。
穆聞澤向後倚靠在皮椅上,被外頭的日光照的發困,語氣懶懶散散的:“有事就讓他打電話給我,我就不下去了。”
下樓乘一趟電梯要好長時間,打遊戲的話時間又來不及,麻煩。
前台和他寒暄了幾句後掛了電話,林欣回神,拿著包站起來,笑著打探:“是有事嗎?”
千萬彆走啊,她都在群裡說好了的。
穆聞澤搖頭,從椅子上起身,“走吧。”
員工餐廳有兩個,其中一個較小的和頂層隻隔了一層樓,用餐的主要是職位較高的員工。
穆聞澤他們去的就是這個。
而顧氏的主事人自然是要有專門的配送。
頂樓。
宋秘書敲了敲辦公室的門,提著一個包裝精美印著“禦明膳”字樣的盒子站在門口,“顧總,午餐送來了。”
坐在辦公桌後的顧墨白瀏覽完手上的一份文件,在上麵簽了名字後才出聲讓宋秘書進來。
他扣上筆,按了按眉間,皺眉看向桌上的文件。
和往常差不多的文件,今天一上午的時間隻處理了三分之一。
顧墨白閉了閉眼。
——他心神不定。
閉眼睜眼都是那冷白細膩的皮膚,白的晃人眼,還能嗅到那似有似無的香氣,指尖的觸感一片柔滑。
他失職了。
是他在第一次見到那人時,心下就冥冥之中產生了不受控製且自身不能分辨的情緒,在此之後的第二次見麵,就要把這個變量牢牢控製在範圍內,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偏偏那人不僅肆無忌憚的勾著他,一邊還和其他人勾勾搭搭。
柳元緒那小子,這幾天沒少向他打探消息。
姓盛的家裡的那個公子,這幾天也不太老實。
顧墨白壓下眼睫,起身道:“扔掉吧,今天去員工餐廳。”
宋秘書怔了下,沉默著將飯盒處理掉。
“現在還不能確定穆先生有沒有問題,”宋秘書跟在顧墨白身後低頭道,“畢竟現在時間敏感,您……”
顧墨白偏頭看了他一眼,沒什麼溫度。
宋秘書漸漸噤聲。
這位顧總,在那個顧家,在眾多不懷好意的算計下,最終成長為這番規模。
不管外表多麼堂皇,到底不是好相處的。
當然,也……包括他自己。
“抱歉,顧總,我逾矩了。”
——
“聞澤哥昨天沒有回家,江黎說聞澤哥在外麵有事,最近幾天不回來了,”林月清站在公交站牌下跟穆聞澤通話,他的聲音甕聲甕氣的,又有些小心翼翼,“是我做錯了事嗎?還是說聞澤哥嫌我煩了?”
穆聞澤坐在餐廳裡挑挑揀揀著自己盤子裡的菜,聽到後說:“跟你沒關係。”
林月清的聲音像是鬆了口氣,勉強想要扯出笑來:“聞澤哥現在找到住的地方了嗎?”
穆聞澤用鼻音“嗯”了聲。
林月清抑製住自己想要說出眾多問題的衝動,語氣輕鬆道:“那聞澤哥晚上下班的時候給我發個消息吧,我把之前買的衣服送過去。”
電話在對方應聲後掛斷。
他站在路邊,舉著手機聽那長且刺耳的忙音,公交車此時恰好到站。
林月清深呼了一口氣,眼眶發紅,呯呯作響的心跳漸漸平複,掃碼上了車。
他以為……他以為聞澤哥發現了自己悄悄拿了那一件衣服的事情了。
他隻是想幫聞澤哥把衣服洗一下而已,不是故意拿走的。
聞澤哥知道後……會不會嫌他惡心,然後扔下他,再也不回來了?
剛才前台告訴他聞澤哥不下來見他時,他心裡頓時像被人攥住似的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