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時分最難熬,前進不得退不得,更怕一步走錯步步錯。
不會睜眼愛人,不會進退親疏,招惹一身痛苦陰霾,還要擴散給無辜之人。
顧淩宇在意識迷茫的時候,潛意識裡有個人來到了他的身邊,不知對他做了什麼。他很想醒來,很想努力爬起身來,很想把沒有打完的電話認真結束,而不是草草收尾,如此隨意。
可是他卻好像動不了,可能是病症又加重了吧。裝不下去了,時而柔軟又時而堅硬的,裝得像是看穿世人的保護殼不複存在,實際上他也隻是個在人群裡摸爬滾打,學會愛人和被愛的初學者。
再次睜開眼已經是個白天,他醒來後緩了很久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身在醫院。
醫院……
他眼前一黑,自己是怎麼被帶到這裡來的?
異樣的感覺又充斥上來,他知道是為什麼了,他全身上下都用束縛帶綁著,隻有脖子能夠正常轉動,其他的地方被皮帶捆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
這是治療抑鬱症發病的手段之一,對於某些發病狀況緊急的病人會采取的措施。這是以前隻有在彆的病人治療的時候顧淩宇才看過的東西。
他當時正在醫院的走廊裡等著叫號,隔壁的屋子裡便傳來了一陣動靜聲,他隔著門縫很小心地看了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名患者,正被綁在床上,身旁圍了不知道多少人,看著她單薄的身影在那裡痛苦掙紮。
顧淩宇當時剛被查出有抑鬱症,情況還沒有那麼複雜。他悄悄從門前離開,靠在冰涼的走廊牆壁上,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無論以後再狼狽,再難受,也絕對不要變成這樣。
可是說再多遍有用嗎?現在躺在床上的人,已經變成了他。
顧淩宇絕望地想,真的已經變得這麼不堪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還有什麼活下去的意義呢?
在家裡你是一個被當做神經病的存在,在外麵你朋友寥寥無幾無人問津,以為自己很會社交實際上精打細算不過表麵一場,就算是去醫院做治療,你也不是省心的那個,他們用皮帶捆著你綁著你,因為你麻煩,你做的不是正常人做的事,你會出亂子。
那這樣還有什麼意義啊。
他把僵硬的頭轉了半圈,然後便看到了江澤胥發青的眼圈。
完了,他想,一切都完了。
他痛苦的河流再次泛起了洪水。
江澤胥沒有發現,顧淩宇早就醒來了,他昨晚一直熬到兩點多才睡覺,一不注意就會睡著,完全是靠著速溶咖啡吊了一口氣,不讓自己睡過去。
昨天那通沒打完的電話把他嚇了一跳,在電話沒有聲音的時間裡他很快打車去了顧淩宇家的小區。
他知道顧淩宇在哪個單元樓,但是具體的門牌號他不清楚。他又跑去保安室查小區的業主名單,終於在那一單元找到了姓為顧的戶主。不過戶主不是顧淩宇,而是一個叫顧滿堂的人,身份不明。
他帶著物業強行開了顧淩宇家的鎖,進去之後客廳一片黑暗,讓他差點以為自己找錯地方了。
臥室裡的燈光昏暗,從半開著的門傳來。江澤胥呼吸一窒,發現了倒在地上的顧淩宇。
…………
後來顧淩宇被送去醫院後,痙攣的症狀仍然沒有褪去,並伴有一些其他的軀體性症狀。江澤胥原本以為顧淩宇是發了癲癇還是什麼其他的病,一開始送的是急診,直到醫生讓他去精神科,他都沒有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
他看著醫生把半死不活的顧淩宇像捆犯人一樣捆在床上,疑惑為什麼醫院還有這種帶綁帶的床,這樣做對病人真的好嗎。然後便聽到了醫生護士們嘴裡念叨著“這是他第一次”和“快點找他的主治醫師”。到這個時候,江澤胥才感覺出來有些不對勁。
主治醫師?顧淩宇以前也來過這裡嗎?什麼叫第一次?
他看到床上的那個人半睜著眼,迷離的眼神像是在盯著他。
沒過多久,他看到那雙通紅的眼睛裡掉下眼淚。顧淩宇歪著唯一能動的頭,突然掉了一滴眼淚。
江澤胥這時才感覺到不對勁,拉了醫生問到底是怎麼了。醫生震驚地對他說:
“你不知道他得病了你是怎麼把他送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