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萬葉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還沒等他思考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就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一點點不對勁。喉嚨像是被灼燒一般疼痛，想要乾嘔卻什麼都嘔不出來，胃也瘋狂叫囂著饑餓。

就好像……已經五六天沒有進食過任何東西一樣。

他失去意識的時間有那麼長嗎？

記憶的最後，是來自神明的滔天怒意，翻湧的海水與不息的雷霆驟雨。

他明知在稻妻封鎖了國境線禁止任何人出入的情況下私自劃一艘小船妄圖穿過雷暴是自尋死路，但是他還是這麼做了。

不過最起碼……他現在醒過來了。

還不算最糟糕，不是嗎？

坐在地上，萬葉強壓下那種想要將什麼吃掉的饑餓感。甩了甩快要餓瘋的腦袋，他開始打量起自己所在的空間。

滿是灰塵的地麵，拉的緊緊的窗簾，破舊的木門……他是被什麼人救了嗎？

萬葉下意識地起身走向窗簾，隨後一把拉開了麵前不知為何幾乎是密不透光的窗簾。

一瞬間，炙熱的陽光灑進了屋子，而外麵街道上的場景也映入了萬葉的眼中。

街道的樣式，房屋的結構，來往行人的穿著……等等，他還在稻妻嗎？

大腦的暫時停擺讓他忽略了臉上傳來的灼燒痛感，等到略有些遲鈍的萬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暴露在陽光下的手指也詭異地焚燒起來。

劇烈的疼痛席卷上來，刹那間吞沒了他的意識。

萬葉下意識的蜷縮起來，但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他並沒有來得及離開那片稱得上是“毒藥”的陽光。

“回來！”身後有一隻手瞬間撈了過來，硬生生把萬葉拎回來並丟去了牆角。

轉頭看了一眼角落裡或許是因為疼痛而團成一團的少年，迪盧克有些頭痛。

他謹慎地站在陽光外，摘掉了自己的一隻手套伸手接觸了一下陽光。

剛剛恐怖的場景沒有發生，他的手指沒有被燒掉，同樣也沒有焦灼的痕跡。

什麼情況？

迪盧克拉上了厚重的窗簾，轉身走向一聲不吭的萬葉。

天知道他前一秒還在至冬砸愚人眾的基地，下一秒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大活人好像要在陽光下麵化為灰燼。

確保沒有一絲絲陽光透過來以後，迪盧克重新走到萬葉身邊，遲疑了一下後他伸出手觸碰向萬葉：“你……還好嗎？”

沒有回應，一時間整個屋子裡麵隻剩下少年沉重但又顯得極為詭異的呼吸聲。

迪盧克皺了皺眉，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掰開了萬葉的手，想去查看萬葉傷勢的情況。這麼多年在外闖蕩，他深知這種疑似燒傷的傷勢是最難處理的。

在看到萬葉手指的一瞬間，他的瞳孔猛的一縮。

那已經被燒掉的手指居然詭異地正在自主構建出身體的結構，就像是極速的自愈一般。

他之前見過博士手底下某一部分被改造過的士兵擁有這種能力，但是大部分都智商低下、體態臃腫，難道這家夥也是愚人眾？

衣服看上去像是稻妻的，身後的神之眼樣式也表明這是個稻妻人。雖然看不到臉，但是憑感覺的話……16？最多17歲。

或許是出於未成年成體發育不好無法擁有最大程度的利用價值，迪盧克倒是真的沒怎麼在那些先遣隊裡見過這麼小的孩子。

他伸手強硬地掰開萬葉的手，試圖查看萬葉臉上的傷，但是卻遭到了反抗。

“彆……碰我。”

拍開迪盧克的手，萬葉把臉埋在寬大的袖子裡，從牙縫中擠出了這麼一句話。

好痛、好餓、好難受……

【好香。】

他忽然覺得自己身邊的這個人……很好吃的樣子。

【想要吃掉。】

不行，不能這樣做。

【好餓好餓好餓好餓好餓……】

見他不這個打算交流的樣子，迪盧克皺了皺眉：“隨你，我衣服裡有傷藥，用的話自己拿，我出去看看。”

脫下自己那套火般鮮紅的外套，迪盧克整理了一下自己有點亂的馬尾，準備出門探一探情況。他不認為他們在一個恍惚之間就從至冬跑到稻妻，兩者之間相隔甚遠，除非……這裡是什麼幻境？

就在迪盧克的手伸向門把手的時候，身後忽然有一陣風席卷過來。他下意識的回身抵擋，直接擋住了身後萬葉抓向他的手。

“你要做什麼？”迪盧克皺了皺眉，緊接著便看到了萬葉白發下隱隱漏出來的血紅雙眼。

憑借著身體的本能，萬葉抬腳掃出，手下意識地去抓劍，但卻隻召喚出了一柄已經斷掉的刀刃。

注意到那詭異的豎瞳，迪盧克沒有再留手，直接喚出了自己的雙手劍，徑直拍向萬葉，試圖將他打暈。

萬葉身後的風元素神之眼在這一刻亮起，他腳下踏風，一腳蹬上了迪盧克手中雙手劍較寬的劍身，手中斷刀指向迪盧克的肩膀。

迪盧克裝在內側口袋裡的邪眼同樣有了反應，詭異的黑色火焰一瞬間席卷了整個劍身。

但就在迪盧克將萬葉徹底認定為敵人準備處理掉的時候，萬葉的動作一下子僵硬了下來，緊接著不受控製地跌在了地上。

那柄斷刃脫手而出，向著迪盧克飛去。

沒預料到這個展開的迪盧克躲閃不及，被斷刃劃破了頸側，但傷口相對較淺，並沒有真的傷到他。

脫力跌在地上的萬葉猛地抬起頭看向迪盧克頸側滲出的血，猛地充斥了整個空間的血香讓在極度饑餓情況下的他一下子泛起了劇烈的惡心感。

“嘔……”

乾嘔的半天什麼都沒嘔出來，萬葉終於清醒了一點。

他睜著眼睛，有些不能理解剛剛自己為什麼會冒出“想要吃掉這個人”的想法，但是身體的本能依然驅使著他一直看著對麵男人身上滲血的傷口。

【真的好香。】

身體失去控製的讓萬葉感覺有些恐怖，他死死掐著自己的胳膊，最後顫抖著咬住了自己的手，試圖壓下那種詭異的食欲。

該死。

這一年，就沒有任何一件好事。被天領奉行追捕，又看著摯友慘死神明刀下，最後隻能落得背井離鄉會葬身風暴之中的結局……難道如今他變成這樣也是來自神明的懲戒嗎？

他做錯了什麼？

萬葉那過於露骨的眼神終於讓迪盧克看懂了他想要做什麼，迪盧克有些驚訝：“你……是想要吃掉我嗎？”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萬葉壓抑了一年多的情緒忽然在這一瞬間崩潰了。

大滴大滴的眼淚流了下來，把對麵的迪盧克弄得有些懵。

直到現在這個時候，迪盧克都沒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除了最基礎的訊息外，他也僅僅知道眼前這個不知名的孩子似乎想要“吃掉他”這個事情。

在看到萬葉的正臉之後，已經和不少人外國人打過招呼的迪盧克飛速推斷了一下萬葉的年紀——大概15歲的樣子。

出於安全方麵的考量，迪盧克沒有貿然靠近萬葉。

看著對方死死咬著自己手落淚的樣子，心軟的前西風騎士最終歎了口氣。他解開了自己領口的扣子，一步一步走向萬葉。

“你想要血？還是肉？”迪盧克靜靜觀察著萬葉的一舉一動。

萬葉鬆開自己的手，隨後瘋狂搖著頭，用自己最後的自製力一點一點往後挪著：“……請……離開。”

感受到萬葉那依然死死盯在自己傷口處的目光，迪盧克忽然覺得萬葉有點像小動物。他自己養了一隻梟，他的父親以前也養過猛獸，這個時候他居然有些詭異的產生了“投喂”寵物的感覺。

不過……誰家食物會是飼養員自己啊。

他其實不能肯定萬葉是否是什麼長生種，他隻是覺得……這種情況下他沒有辦法不管萬葉。

“過來。”迪盧克的聲音很強硬。

萬葉停止了往後的動作，他深吸了一口氣，緊接著艱難閉上眼睛：“這位先生……能否離開這裡，我……沒有辦法保證我不會做出傷害你的舉動。”

迪盧克沒再跟萬葉廢話，看著萬葉一副快要餓死的樣子，他直接伸手把人拎了起來：“如果你可以約束自己的行為，我不介意暫且養著你。”

他也知道在這種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這麼做無益於養一個定時炸彈在身邊，但是他還是這麼做了。

——迪盧克.萊艮芬德，從來都不做自己沒有把握的事情。

他有信心能在萬葉暴起傷人的時候把他摁住，西風騎士團也好，稻妻亂七八糟的天領奉行也罷，在迪盧克看來都沒有能夠約束這種危險分子的能力，而且他們與迪盧克心中所追尋的“正義”完全不同。與其放出去，不如約束在自己身邊。

覺得自己最起碼應該像一個人類一樣活著的萬葉掙紮著：“放開我！”

看著萬葉已經紅的近乎滴血的眼睛，迪盧克四下打量了一下直接把他放到了桌子上坐著。

這個姿勢萬葉不得已直接與迪盧克身上的傷口近距離接觸，在迪盧克帶著探究的目光注視下，萬葉的瞳孔縮得幾乎看不見，微微張開的嘴裡隱約還能看到長出來的尖牙，指甲……手指還沒徹底長出來，沒有什麼變化。

“先試一試吧。”迪盧克說著萬葉還理解不了的話，直接用手沾了一點血喂給萬葉。

萬葉的意識有點模糊，所以並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等到他意識到的時候，血已經被喂了進來。舌尖上傳來的並不是讓他作嘔的血腥味，而是一種滿足了食欲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