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不是這樣,尹叔,你先冷靜。”陳爭連忙安撫尹高強,但尹高強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越想越覺得尹競流就是因為誌願的事才變了性格,最後與這個家訣彆。
“陳警官,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了。”尹高強抹著眼淚,難以平靜,“這些年我看了很多孩子丟失的新聞,大部分錯都在父母,我還去了解過抑鬱症,有的孩子看著好好的,其實已經病了。我以前不敢往這方麵想,今天你說到這,算是點醒我了。我們這是打著為他好的旗號,剝奪了他想要的人生啊,所以他才恨我們……”
陳爭拍著尹高強的背,想告訴他這案子隻會比他想象的更加複雜,不必過早往自己身上攬責任,但到底沒有說出口,隻道:“尹叔,今天很晚了,你先休息,我心裡有數,過陣子再來看你。”
尹高強將陳爭送到樓下,還想送到路口,那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陳爭將他勸了回去,回頭看到他單薄又佝僂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
上車,陳爭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想要再次梳理一下這紛繁的線索,但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個陌生號碼。對陌生號碼,陳爭慣來比較警惕,將手機拿在手中看了會兒,接起之前有個預感。
果然——
“哥,是我。”鳴寒的聲音傳來,不知是不是電波的緣故,音調略微比平時沉一些,倒是更符合他不說話時的外形和氣質。
陳爭說:“哦?你誰?”
鳴寒笑道:“不會吧,才分開幾個小時,就聽不出來我的聲音了?”
陳爭開了免提,將車挪上大路,如果不是惦記著案子,他還想多逗鳴寒兩句,“你這開場白很像東南亞的詐騙分子。”
鳴寒樂了,“我要是去搞詐騙,東南亞那些人就沒生意做了。”
陳爭問:“這時候打電話來總不是說晚安吧?見到柯書兒了?”
鳴寒反問:“你在哪呢?方不方便來接我?見麵了再說。”
這時路上車不多,陳爭暢通無阻地開了十多公裡,停在白岸街時,鳴寒正在嚼珍珠。見陳爭來了,鳴寒還意思意思問:“要麼?秋天裡的第一杯奶茶。”
陳爭看看遞到麵前的吸管,他不愛喝這些東西,以前女警請客,奶茶都放他麵前了,他也不會吃珍珠。但看鳴寒這假把式請奶茶的模樣,他忽然伸手,拿住了奶茶杯。
鳴寒顯然沒想到他來這一出,手倒是沒收回去,隻說:“哥,你真喝啊?”
陳爭得逞,鬆開手,“算了,你自己喝。”
“算什麼,我給你買去!”鳴寒說完就轉身,街邊就是他剛才買奶茶的店。
陳爭將人叫住,“說正事。”
鳴寒坐上副駕,透過前擋風玻璃,看得到一座流光溢彩的商場,柯書兒工作的夾娃娃店就在商場的地下層。
“這柯書兒和衛優太一樣,都有秘密。她聽到曾燕的名字,反應特彆大。”
鳴寒下午和陳爭分開後,擠地鐵來到商場,夾娃娃店裡有很多剛放學的學生,哪裡有人夾起來,哪裡就充滿歡呼。鳴寒沒有看到柯書兒,隻看到店員們分散巡邏,客人實在夾不起來,就開門幫他們擺個容易夾的姿勢。
鳴寒買了二十塊錢的幣,第三次就夾起來一隻熊。不久,他身邊的推車上玩偶越來越多,周圍被學生們圍得滿滿當當。在夾起第五個玩偶時,他抬頭,見一個穿著製服的女人正友好而熱情地看著他,她胸前的名牌上寫著:柯經理。
“這位先生,你是我們店今天收獲最豐富的客人,我們有每日特彆禮物送給你。”柯書兒聲音甜美,妝容也甜美,頭發燙卷,染著金色,像放在店門口的芭比娃娃。
鳴寒從善如流隨她一起來到兌獎台,柯書兒介紹他可以選擇哪些獎品,他忽然說:“柯經理,其實我今天不是來夾娃娃,是來找你。”
柯書兒愣了下,大約是經常被異姓搭訕,很快恢複笑容,“先生,下班後我們可以約。”
鳴寒看看時間,“什麼時候下班?”
柯書兒和一名店員耳語兩句,轉身,“我現在就可以走了。”
夾娃娃店外是一塊空地,有不少供顧客休息的矮凳,鳴寒招呼柯書兒坐下,然後拿出了證件。柯書兒臉色一變,下意識就要走。
“柯女士,警察都上門了,你就這麼走了,不合適吧?”鳴寒沒有絲毫強迫的意思,但柯書兒停下腳步,警惕且不滿地瞪著他,似乎想到了他為什麼而來,“你有什麼事嗎?”
“跟你打聽個人。”鳴寒拿出曾燕賣涼拌菜的照片,“你還記得她嗎?她是你的同學。”
柯書兒整個人緊繃得厲害,一口氣提上去,半天沒有吐出,“不,不認識。”
“她叫曾燕。”鳴寒將照片拿得更近,幾乎逼到了柯書兒眼前,“全城都在討論楓書小區的案子,你肯定也聽說了吧。知道死的是自己的同學,還是關係不錯的同學,什麼感受?”
柯書兒脫口而出:“她不是我同學!我和她也沒好過!”
鳴寒點點頭,“嗯,隻能算是校友,她比你低一年級,你和馮楓才是同學。”
柯書兒難掩震驚,“你……你什麼意思?”
鳴寒卻說:“你再仔細看看,照片上這個曾燕和你熟悉的曾燕有什麼變化嗎?”
柯書兒不願看照片,視線不斷移動,“我不懂你想知道什麼,我隻是和她在一個學校讀過書,畢業後我就沒再見過她。她長什麼樣,我早就記不得了。”
鳴寒收回照片,“既然隻是普通的校友關係,柯女士,你在緊張什麼呢?”
“我!”
“你們不是普通校友,是同一個混混小團體的成員。”
柯書兒肩膀顫抖,緊緊咬著嘴唇,看上去楚楚可憐。但據鳴寒所知,柯書兒當年可不是什麼“可憐”人設,她長得漂亮,被男混混們保護,飛揚跋扈,不像曾燕那樣親自打架,卻隻要她開口,就有一幫男男女女幫她收拾她看不慣的人。
“是,但那又怎樣?都是過去的事了,以前不懂事,現在我的生活已經走上正軌,請不要來打攪我。”柯書兒說話時,胸膛起伏得厲害。
“那如果曾燕的死,和你們高中時發生的事有關呢?”鳴寒眯起眼,在他說出這句話時,柯書兒臉上的憤怒和驚訝轉變成了極深的恐懼。
她在害怕。她害怕的是什麼?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柯書兒幾乎要哭出來,誇張而外露的情緒成了一種顯而易見的偽裝。
鳴寒看她一會兒,放鬆語氣道:“那我再跟你打聽一個人,馮楓。”
柯書兒啞然片刻,不與鳴寒對視,“他,他是曾燕認的哥哥。”
“那你呢?”
“我?”
“馮楓和你是什麼關係?”
“……我們談過戀愛。”
鳴寒說:“二中以前是不是有傳言,說曾燕和馮楓不清不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