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佳臻心中喟歎,她這個三弟縱有千般不好,總還有一樣彆人比不了的,那便是顏色絕好。
“多久沒開窗了?這屋裡的味兒都快餿了。”她走過去將窗戶打開。
趙桓熙被照進屋來的燦爛天光刺得雙目酸痛,眼角溢出淚花,抬手拿袖子遮住眼睛,道:“娘叫你回來勸我?哼,彆費勁了!”
趙佳臻走到床邊,伸手就重重地打了他一下。
趙桓熙挪開袖子,一雙輪廓精致的丹鳳眼瞪得大大的,呈現出一種少年特有的水薄剔透,錯愕地瞅著她,白嫩嫩的左臉頰上,在枕頭上壓出來紅痕宛然。
“連三姐都不叫,我招你惹你了?當初你與那龐黛雪事發,被爹娘打罵之時,還不是隻有我護著你?”趙佳臻叉腰生氣道。
她這一說,趙桓熙倒有些羞愧,披散著滿頭長發,低垂著又長又密的睫毛從床上慢慢坐起,低聲道:“我當然記得當日三姐的相護之情,隻是……隻是……我見都不曾見過那徐家女,真的不想娶她。聽說徐家也是敗落的,既然祖父爹娘都不在意家世,那為什麼不能是彆人?我就想娶個與我聊得來的,就那麼大逆不道?”說著眼圈兒一紅,小嘴兒一撇,啪嗒啪嗒掉起了金豆子。
他原本生得美貌,這一哭起來便如碎玉流珠,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趙佳臻卻直想翻白眼。
這個傻弟弟,就知道跟家裡人犟。徐家女是因為祖父與徐家老爺一見如故做了忘年交,這才定下的兒女親。再說徐家再敗落,畢竟也是從忠義伯府分出來的嫡支,真當趙家的嫡長孫媳是什麼破落戶兒都能做的?
念及胞弟的秉性,她隻得耐住性子在床沿坐下來,一邊拿帕子給他拭淚一邊道:“好在是我回來了,如若不然,你還不知道要受何種苦頭呢。”
趙桓熙原本輕輕顫抖的雙肩一僵,抬起兔子似的雙眼看著趙佳臻急問:“什麼意思?是不是他們為難黛雪了?成,你們說她害我,我就偏要護著她!”說著光腳下了床就要往外衝,單薄的身子看著弱柳扶風,誰曾想一跳起來便是動若脫兔。
趙佳臻嚇了一跳,忙一把扯住他的胳膊道:“你現在的性子怎的風風火火的?說風就是雨。龐姑娘沒事,不過被禁足在芙蓉軒,不許她隨意外出罷了。可若你再繼續這般鬨下去,那就不一定了。”
趙桓熙停下來,想說一些賭氣的話,看著一向疼愛自己的三姐,又說不出口,心中一時悶堵非常。
趙佳臻趁機將他拉到桌子前按坐在椅上,柔聲道:“上次是大哥大嫂求情,外加爹娘一再保證三個月之內定讓你和那徐家大姑娘完婚,祖父才沒將龐姑娘給攆了出去。現在你這麼鬨,那是娘給你捂著,若是有一星半點風聲傳到祖父的耳朵裡,你瞧著龐姑娘能落什麼好?說破天她也不過是大嫂的表侄女,不算咱們家的正經親戚。她一旦被攆出府,無依無靠的,除了嫁人還有什麼法子活下去?那你和她的緣分不就此斷了麼?你若真想與她好,便彆再鬨了,乖乖娶了徐家女是正經。”
趙桓熙原本雙眼無神表情木然,聽到“乖乖”兩個字,自嘲地一笑:“我這十幾年來還不夠乖嗎?又落著什麼好了?”
趙佳臻聽他這話,心裡也難受。要不是以往被壓製得太厲害,這次他也不至於這般不顧一切。
她一邊以手作梳替他梳理長發一邊柔聲勸他:“你就彆再堅持為了龐姑娘不娶徐姑娘了。徐家大姑娘那是祖父發話,你當爹娘心裡願意呢?即便不是徐家大姑娘,也絕輪不著龐姑娘。可嫁進來的若不是徐家大姑娘,你和龐姑娘,就更沒有盼頭了。”
趙桓熙呆呆地看著空虛處,神情淡漠:“這日子,本來也沒什麼盼頭。”
趙佳臻看他這樣又心疼,愈發委婉道:“你不要鬨,順順當當地將那徐姑娘娶進門來,再對她和顏悅色一些,你想做什麼,好好與她商量。徐家家底到底是太薄了些,她若是個識時務的,斷不會逆你的意。而且你也說了,你並不曾見過徐姑娘,說不定她是個好的,比龐姑娘與你更聊得來呢?”
趙桓熙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沉默好一會兒才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那便好。”趙佳臻一邊替他挽發一邊道,“好好吃飯,瞧瞧你現在都成什麼樣了?若是成親那日還是這樣,徐家大姑娘一瞧你就是不願意娶她,到時候她還會願意替你著想嗎?左右她在府裡有祖父做靠山,你是不能休了她的,你自己也永遠彆想稱心如意。”
過了片刻,趙佳臻回到殷夫人房裡。殷夫人正等著消息,見她回來便急急問道:“如何?他可肯用飯了?”
趙佳臻道:“肯了,吃了個精光。”
殷夫人大大鬆了一口氣,喜不自勝:“到底還是你有辦法。”
趙佳臻卻不似她一樣歡喜,隻道:“他現下是被我勸住了,可離大婚畢竟還有兩個多月,隻怕這期間姓龐的那邊再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他還是要鬨。”
“那可如何是好?今日這法子,也不能一直用。”殷夫人又愁了起來。
趙佳臻屏退左右,雙頰泛紅地低聲問殷夫人:“娘,三弟他……是不是還未近過女子的身子?”
殷夫人剛點了一下頭,忽然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給他塞個通房丫頭?”
趙佳臻道:“三弟大婚在即,也該知曉人事,以此為名給他安排一個通房,便是祖父知道了,也不好說什麼。少年人一旦挨了女子的身子,隻怕也就沒那麼多閒心去想著姓龐的小妖精了。隻是這人選您要好好琢磨,有那小妖精在先,相貌身段不能太差,性子還要安分,沒得到時候攪得三弟房裡不安生,又落祖父埋怨。”
殷夫人思慮著緩緩點頭:“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