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又又又一次陷入沉默。
很不合時宜地,徐清川居然對它生出了幾分同情。
在他上次經曆的白夜裡,也有一個負責監察的係統。直到現在,他仍然記得那個係統帶來的感受:
陰冷,恐怖,壓迫感十足。
有它作為對比,再看看現在這個……
精心準備的驚悚故事剛拉開序幕,就被人硬生生扭轉了劇情,整部電影向著誰都想不到的方向一路狂奔,離譜之餘,又有些好笑。
白夜裡的怨靈凶殘萬分,曾經屬於人類的理性漸漸褪去,隻留下殺戮的本能。
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講,就是智商不太高。
究竟是誰燒的紙錢,對於眼前的鬼魂們來說,已經不再重要。
既然與它們結下陰親的是吊死鬼,要想結束這門婚事,最方便快捷的辦法,便是滅了“新郎”。
總而言之……這場危機,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結束了。
徐清川心情複雜,看一眼白霜行。
她體力不是很好,跑來墓地後,雙頰湧起明顯的緋紅,這會兒安靜站在原地,默默調整呼吸。
就算是在精疲力儘的時候,她的脊背仍舊筆直,像把鋒利的薄刀。
……不對。
徐清川想,看她瘦弱文靜的長相,更像一枝纖細的新竹。
藏著刺的那種。
另一邊,文楚楚心裡的震撼不比他少——
這是什麼樣的思路,什麼樣的操作啊!把係統都氣得半死機了!
這場白夜開始時,她還滿心忐忑,唯恐自己被嚇破膽,現在看來……
居然還挺歡樂刺激。
在此之前,文楚楚從沒想過,“白夜”還能和“歡樂”這個詞語聯係在一起。
“我們走吧。”
等呼吸趨於平緩,白霜行抬頭:“墓地裡不安全。”
那幾個被陰親召喚的鬼魂殺紅了眼,已將吊死鬼撕成碎片,他們繼續留在這裡,說不定也會遭殃。
又一個主線任務順利完成,三人結伴回到百家街444號,約定如果遇上突發狀況,就立刻用手機聯係。
一夜過去,再沒有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
經曆了這次的突襲,白霜行睡得很淺,醒來的時候,是早上七點鐘。
早晨朝陽燦爛,她從床上睡眼惺忪地坐起,揉揉眼睛,看向腦海中的任務界麵。
……白夜。
白夜出現後,有不少人猜測,它之所以形成,是源於逝去之人的腦電波。
——也就是“意識”。
人死之後,如果意念強烈,腦電波有一定幾率留存於世,產生未知的磁場。
這種磁場一旦與活人共鳴,就會將那人拉入磁場之中。
根據從白夜裡活下來的人們回憶,每場挑戰中,都有一位非常特殊的鬼怪,怨念極深、有過極為悲慘的遭遇,且與主線任務息息相關。
如果沒猜錯的話,它們很可能就是形成磁場的腦電波的主人。
正因它們的怨念無法消散,才最終形成了白夜。
如果真是這樣,在她所處的這場白夜中,究竟誰才是一切的根源、它的怨氣又從何而來呢?
猜測終究隻是猜測,以目前掌握的線索,很難推理出有用的結論。
白霜行輕揉眉心,起床洗漱。
她醒來的時間早,打開房門時,走廊裡一片寂靜,其他人尚未醒來。
現在閒著也是閒著,既然百裡大師和房東對真相守口如瓶,白霜行乾脆走出這棟樓,看看能否從街坊鄰居口中打聽消息。
毫無疑問,百家街是一處非常破敗的城鄉結合部。
街道狹窄,兩邊是一座座低矮老舊的房屋,雖然沐浴著朝陽,給人的感覺卻如同垂垂老矣的瀕死之人,毫無生機可言。
既然百裡大師聲名遠揚……為什麼會住在這種地方?
白霜行越想越覺得奇怪,本打算找個鄰居問問情況,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叫她:“姐姐。”
尋聲回頭,是個十歲不到、背著書包的小女孩。
女孩有些害羞,被她直勾勾一望,耳邊泛起不明顯的粉紅。
猶豫一秒,像是終於鼓起勇氣,小孩向她伸出右手。
白霜行皺起眉頭。
孩子的掌心本應該潔淨無暇,在她眼前的這隻,卻有著好幾條深淺不一、大大小小的傷痕。
手掌瘦得過分,骨頭外幾乎是層薄薄的皮,在掌心上,靜靜躺著一塊創可貼。
“你的腳,後麵有傷。”
直到女孩怯怯說完,白霜行向下看去,才發現自己的腳踝破了層皮,露出內裡淡紅色的血肉。
應該是昨晚跑得太急,一不小心蹭到了什麼地方。
“謝謝。”
白霜行接過創可貼:“你的手——”
她沒說完,女孩迅速收回右手,低頭搖搖腦袋:“之前摔了一跤,沒關係。”
小孩頓了頓,再抬頭時,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姐姐,我上學要遲到了,哥哥在那邊等我,再見。”
她說完揮揮手,轉身小跑向另一邊。
白霜行順勢望去,在街道儘頭見到一個同樣瘦弱的男孩。
看樣子,是一對正要去上學的兄妹。
兩個小孩的身影漸漸遠去,她手裡拿著創可貼,輕輕摩挲一下。
在處處殺機的白夜裡,能得到這樣一份善意的小禮物,倒也新奇。
“唉。”
思忖間,身後傳來一道陌生的女音:“江綿這丫頭——”
白霜行回頭:“那孩子叫江綿?”
一個女人站在她身後,看樣子是這條街的住戶:“很懂事吧?可惜她老爸是個人渣,你剛才看到她的手——”
她撇撇嘴:“你覺得,那像是摔傷嗎?”
白霜行想起女孩傷痕累累的掌心:“家暴?”
“可不是嘛。”
女人說:“她爸就一賭棍,老媽三年前被打跑了,留下江逾江綿兩兄妹……真是造孽。”
她說著眯起雙眼,露出好奇的神色:“我剛看你從444號出來,你住那兒?”
她表現得十分在意,白霜行還以為能打聽到重要消息,然而女人隻是輕嘖道:
“這數字多不吉利啊,而且你聽說過嗎?那棟樓前的馬路經常發生車禍,邪得很!”
邪得很。
白霜行心下一動,繼續加深話題:“真的嗎?房東從沒和我說這些。你認識那兒的房東嗎?”
“那男的?”
女人聳肩:“陰沉沉的,我和他不熟。”
“百裡大師呢?”
“百裡大師?”
女人一愣:“哦,你說那個道士……聽說挺神的,不過沒露過麵。”
444號裡的兩名住客不常出現,女人對他們知之甚少。
白霜行詢問片刻,告彆前,禮貌向對方道了謝。
臨近中午時,徐清川打來了電話。
三人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彙合之後,一起在巷子裡打聽線索。
街坊鄰居們對百裡大師並不了解,他們幾乎把整條巷子走了個遍,最終隻得到幾條基本信息。
這場白夜的背景是在十年前,百家街位於江安市以南,地理位置非常偏僻。
444號一直無人居住,直到不久前,百裡大師才和房東一起搬進來。
兩人幾乎隔絕了與外界的往來,被不少鄰居視為怪人,最古怪的是,沒人見過百裡大師。
由此推測,百裡很可能遭遇了某種事故,不得不退居此處,而她一直躲著人不露麵……
白霜行覺得,原因肯定不簡單。
不知不覺,時間來到夜晚,新的試煉即將開啟。
“追月”的選項最為古怪,為保險起見,這一次,三人選擇了墓地投食。
連續兩個深夜置身於墓地,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回,徐清川和文楚楚居然都沒覺得多麼害怕。
怎麼說呢,自從經曆了昨天那件事,再來墓地……總有種回家的感覺。
第二項試煉很簡單,隻需要蹲在墓地入口前,規規矩矩擺上饅頭酒菜,再插香就行。
流程不難,白霜行很快做完,心中回憶起百裡大師說過的話。
萬一真的遇上,絕對不能惹怒它們。
假裝看不見,不要對視,也不要回答它們的問題。
來墓地之前,他們討論過應對策略。
從字麵上來看,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隻要裝聾作啞,就能順利通過。
希望真能這麼輕鬆。
白霜行沒放鬆戒備,站起身子,瞟一眼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