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六。
宋芮娘要出嫁了。
一大早,杜家裡裡外外都開始忙活了起來。王氏也早早的過來幫忙。
芮娘一大早就被架了起來,村裡的喜婆過來上的妝,正紅的小夾襖一上身,屋裡所有女眷的眼神都直了直。
“這芮娘以前真是不打扮啊,瞧瞧,穿這正紅多好看!這小臉兒還沒上妝呢,就映的紅裡透白!”
“就是!來,芮娘,嬸兒給你開臉!”
細細的棉繩把臉上的絨毛絞乾淨,這就是新娘子出嫁之前的開臉,這個過程有一點兒疼,但是開完臉,姑娘家的小臉就變得越發的白嫩,這是嫁人的第一個象征。
接著,那喜婆開始給芮娘上粉。村裡的粉大多並不是什麼頂好的貨色,芮娘被撲了一層之後王氏開口道:“哎呀,芮娘的皮膚本來就好,你這粉上的,還不如不上!”
眾人看著宋芮娘,連連點頭。
“好像是?……那就不上了!咱們直接描眉。”
“我看行!”
芮娘重新洗臉,最後新娘妝隻是簡單的描了眉毛塗了唇,但這樣的簡單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最後盤好發髻帶上蓋頭,一直在門口放風的毛蛋吆喝了一聲:“新郎官來了!!”
眾人手忙腳亂:“這麼快!這魯越是有多急!”
芮娘在蓋頭下緊張的絞著帕子,小臉也變得殷紅。
外麵吹吹打打的聲音越來越近,魯越的確來了。
本就高大的身軀如今也換上了大紅的喜袍,襯得人更是俊朗,原本的胡子和鬢角全都修理整齊,眾人這才發現,這魯二長得也不賴嘛!村頭的許多姑娘和小媳婦兒,都踮起腳尖去看。
到了杜家門口,那女方也是要裝模作樣的為難幾下的。
一同和魯越來接親的自然是魯家那另外兩兄弟,論拚酒掰手腕,都不用魯越親自上陣,魯大郎在前麵衝鋒陷陣,要是女方要求對對聯作催妝詩,那自然是有魯家三郎出麵應對。
田氏和王氏那點兒主意,很快就用完了。
眾人起哄,隻好放魯越進了房,不過魯越也足夠的大方,喜錢撒了一把又一把,甜水村來圍觀起哄的村民們無論多少,都收獲了一份,大家心裡高興,笑鬨也更是起勁兒。
魯越大步邁進房裡,就看見了坐在床邊嬌小的新娘,他心裡火熱,恨不得立馬走上前。
田氏笑著攔住了他:“還有最後一關呢,這新娘子的繡鞋藏在這屋子裡,你得找出來,給芮娘穿上才能接親!”
魯越二話不說就開始找,屋內人都捂著嘴笑,門口圍滿了看熱鬨的人,有剛才收了魯越喜錢的熱心小孩兒偷偷給他指,最後在櫃子後麵找到了那隻小巧的繡鞋。
“真快啊!新郎官是有多急!”
芮娘聽著那些人的笑聲,心裡撲通撲通的,魯越拿到鞋走到她麵前,有些抑製不住的喚了聲:“芮娘。”
“快些快些吧!”
眾人又開始起哄。
芮娘紅著臉配合著把那隻繡鞋穿好,最後杜功章親自背著外甥女上了花轎,眾人看不到新娘子了,起哄這才結束。
魯越笑著向眾人拱手道謝,田氏眼淚汪汪的將人送到門口,這迎親禮就算是走完了,接下來,花轎被抬起,樂隊又重新開始吹吹打打起來,朝京都方向去了。
魯家那邊,自然也是張燈結彩,好不熱鬨。
魯家這幾年做生意,前來道賀的人可比杜家多的多,當迎親的隊伍出現在街巷口時,早就在門口放風的人大喊一聲:“新娘子來了!”
所有人就全都圍了出來,爭搶著看。
這裡麵有些人知道魯越之前的事,對這新嫁進來的新娘產生了無限的好奇。也有聽說了宋芮娘生的美,想湊上來看個究竟。
新娘子蓋著蓋頭,在跨火盆拜天地之後就送入洞房了。
院子沒換,洞房還是設在魯越原本的院子裡,但是屋子卻是全部重新拾掇過了,大紅的喜被整整齊齊的放在炕頭,新打的木架子和櫃子也像是在等著新娘子的檢閱。
宋芮娘在喜婆的攙扶下穩穩當當的坐在了炕邊,接下來,她就不必再起身了。
“掀蓋頭囉!”喜婆笑著把喜杆遞到魯越的手中,此時,新房裡早就擠滿了人,人人都踮著腳尖生怕錯過這一幕,魯越接過喜杆,竟也有些緊張和無措。
“新郎官,墨跡啥呢!”人群中有人催,芮娘藏在袖中的一雙小手緊張的直冒汗,終於,她眼前一亮,大紅的蓋頭被忽然掀開,芮娘下意識的就垂下了眼眸。
屋內所有人的視線幾乎都在這時集中了過來。
十六歲的少女,烏黑的頭發被梳成光潔的發髻,露出飽滿白皙的額頭,一張白嫩嫩堪比雞蛋的小臉上沒有施加任何多餘的脂粉,卻也找不到一點兒瑕疵。兩頰的紅暈和鮮紅的唇將白皙的麵容襯的越發嬌豔欲滴,她就那麼靜靜坐在那,不笑也不說話,就足矣讓滿屋子的人都直了眼睛。
喜婆最先反應過來:“新郎官看傻了!喝交杯酒了!”
眾人也才回神。
“對對對!快喝!”交杯酒早就準備好了,喜婆遞給一人一杯,魯越對自己方才愣神的行為有些懊惱,此刻緊張的坐在芮娘身邊,在喜婆的示意下,兩人胳膊纏繞著挽住,芮娘長長的睫毛此刻與魯越無限的接近,嘴唇碰上酒杯的那瞬間,她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對麵的男人。
男人比她高大許多,彎著腰遷就著她,對視的那一瞬間,魯越漆黑的眼眸也撞到了她心裡,芮娘匆匆低頭,臉頰通紅,一口酒水下肚,魯越覺得五臟六腑都燒了起來,那雙含羞帶怯的杏眸久久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喝完了交杯酒,外麵也喊著開席。
起哄的人全都散了場,大家也想去填飽肚子,魯越這個新郎官也不得不出去陪賓客喝酒,片刻後,屋內就隻剩下喜婆和芮娘兩個人了。
喜婆笑著打了水過來讓芮娘洗把臉,新娘子接下來就可以歇著了,芮娘本應該覺得鬆了口氣,但不知怎的,她那顆本就緊張的心卻是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方才兩人喝交杯酒離得太近,魯越的身軀就像一座大山,想到晚上,芮娘白生生的小手又緊張的攥了攥,有些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