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關青禾不說話,垂著眼眸,她以為小姑娘年紀輕被打擊到:“被嚇到了?”
“我隻要彈好我的琵琶,自然會有聽眾。”關青禾抬起眼,眸中淡然自若。
章明月慈愛道:“喜不喜歡是個人喜好,強求不來的事。”
關青禾盈盈一笑:“章老師,你知道我阿爹以前教我的時候說過什麼嗎?”
“他說我呀,專治耳朵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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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寧城比起清江市更繁華,燈火通明。
出發後,章明月才記起自己沒帶藥,她現在的身體支撐不住,關青禾就主動回去拿藥,兩個人分開去。
她到餐廳時已經是半小時後,進電梯,背過去對著電梯壁整理自己被風吹亂的的頭發。
沈經年進來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如清麗白玉蘭,靜靜地立在枝頭,腰肢纖細,薄背挺且直,旗袍裙擺下露出截白皙小腿,如同一幅美人畫。
電梯壁鏡麵上映出精致五官。
關青禾聽見聲音,抬眼從鏡子裡看到反射出的一個男人。
電梯壁清晰度有限,她隻能看到對方極高,氣質矜貴成熟,麵部輪廓線條優越。
章明月打電話問她:“到了嗎?”
關青禾柔聲:“已經到餐廳了,章老師您先去。”
掛斷電話後,頭頂落下一道低沉嗓音:“章明月老師?”
關青禾下意識轉過身,抬頭,也就是在這一瞬間,看清了他的模樣,身形優越,俊朗清疏。
她愣了下,問:“您是章老師的?”
沈經年眉宇間看不出神情,看了眼她的臉,淡淡說:“聽過她的演出,可惜最近茶館沒開門。”
音色低醇,關青禾耳朵一動。
她是學民樂的,自然對聲音很敏感,也有些聲控。
原來是聽眾,是不是這位也是今晚宴請的客人之一?
關青禾彎唇,聲線輕柔:“這周五就開,如果有空,這周五下午可以過來聽一場。”
沈經年問:“章老師病好了?”
關青禾答:“沒有,不過,現在如夢令有了新的老師,到時候您來,不會失望的,票價還是40元一張。”
沈經年微微挑了一下眉。
他慢條斯理地問:“聽說茶館裡請來了一個技藝高超,美得不似真人的新人?”
“……”
誰傳出去的,關青禾微赧。
電梯裡安靜下來,她要仰頭才能看見他的臉,冷不丁撞入他的眼睛深處,心裡有點奇怪的不自在。
關青禾低下頭去。
她的脖頸雪白又纖細,垂下去之後,弧度優美。
沈經年的視線落在上麵,許久之後,又移至纖細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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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青禾再抬頭,電梯門已開。
沈經年示意她先走,她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溫潤有禮的男士,“謝謝。”
關青禾到了包間,推門而入。
和茶館不同,雖說也是古色古香,但這裡要更精致奢華,已經坐了幾個人,一起在說話。
她越過屏風,到了桌前,“章老師。”
按照正常習慣,章明月年紀最大,應該坐上首,但不是,她反而坐在下首。
畢竟,在大多數人眼裡,評彈即使屬於國家的傳統非遺文化,也不算什麼。
關青禾一眼掃過去,八張請柬,來了七位,空了一位,正好是最上首的位置,不知道是誰。
——而且,沒有她的座位。
章明月還沒說話,一個中年男人率先開了口:“這就是章老師新徒弟,回去不是拿琵琶的?”
“今晚是吃飯,帶琵琶做什麼,張總想錯了。”另一人出聲:“章老師介紹一下吧。”
章明月看到他們的目光盯著關青禾,心裡咯噔一聲——她想岔了,不應該宴請,直接請去茶館聽演出就行。
“這是我以前教過的學生,關青禾。”她露出笑容:“青禾,把藥給我吧。”
關青禾對眾人微微一笑,走過去。
章明月低聲告訴她:“讓服務員多加一把椅子。”
“章老師這個學生長得倒是出色。”張總摸著下巴,“就是不知道琵琶彈得怎麼樣。”
身旁人立刻猜出他意思:“不是說周五茶館重新開門,不知道今天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先一步聽聽關小姐的歌喉。”
章明月臉色一變。
她握住藥瓶的手一緊,當眾唱曲,這算什麼,把她和關青禾當什麼了?
章明月開口:“張總……”
關青禾手搭在老太太的肩上,掃了眼主位,唇角彎彎:“好像還有人沒有來,不如到齊再說。”
包間裡安靜下來。
張總眼裡驚豔褪去兩分,咳嗽一聲:“沈三爺到現在還沒來,應該是不會來了。”
關青禾心中恍然,難怪他們都不坐那裡,居然他沒來,他們也要留著位置。
見她沉默,張總越發等不及,他來之前沒想過章明月找的接班人居然這樣絕色。
他端起酒杯:“關小姐等什麼?大家都想聽聽,你會什麼曲子,我嘛,喜歡聽……”
“張總愛聽《狸貓換太子》。”
一道清冽嗓音穿過屏風,傳入眾人耳裡。
隔著水墨山水的刺繡屏風,關青禾見到說話的人,四目相對,她微微睜大眼。
——電梯裡遇到的男人居然是他!
沈經年緩緩走近,從關青禾的身旁路過,神色淡然,居高臨下地瞥向另一側。
“張總,我貌似沒記錯。”他輕笑。
其他人附和:“對對對,就是這個。”
有人暗自發笑:“沈總說得對,張總畢竟親身經曆過,應該和這曲子裡的人感同身受。”
張總麵色青白,他是狸貓換太子的狸貓,花了好大功夫才瞞住家裡狗屁倒灶的狗血事,就這樣被一口說了出來。
偏偏他不能發火,反而笑著點頭:“……您說的對,我愛聽,非常愛聽,您快坐。”
關青禾都驚訝這位張總的反應。
剛才還囂張的他不僅接下這話,還殷勤起身,為沈經年拉開座椅。
隻是,沒想到沈經年沒看他,而是朝關青禾笑了笑:“關小姐,好久不見。”
話音落下,在場眾人都懵了。
好久不見?難不成是熟人?
他們這是打雁被啄了眼,動了不該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