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悉風麵無表情,目光瞟過去。
幾乎同一時間,那人從手機裡抬起頭,直直地望了過來,目光乍一落到她臉上,頓了有足足兩秒。
他按了手機側邊的鎖屏鍵,慢慢站直身子的同時抬手叼住了煙,煙頭黯淡的星火隨之亮起。
趙夢真也順著警察所指的方向看去。
距離太遠,看不清具體的五官,但那輪廓和身段,分明都是直女天菜的配置。
“我靠?我靠!”她激動得直搓手,最討厭男人吸煙的原則早已拋到九霄雲外,隻是當著外人的麵,她沒好意思太放肆,隻能小聲跟盛悉風咬耳朵,“這車真是讓你軋對了,天賜姻緣啊寶貝!搞他,狠狠搞他我跟你說!”
警察也忙著對盛悉風耳提麵命:“記得態度好點,和平解決,大家都輕鬆。”
兩撥人各說各的,盛悉風強忍著耳畔的聒噪,隨著大家一起走至男人麵前。
期間他的眼神一直鎖定在她身上。
他的嘴角天生微微上翹,不笑也呈現兩分笑意,氣場卻談不上溫和,反而帶了點促狹的痞氣,這得益於他內眥下勾、眼尾平行的眼睛。
那是一雙典型的多情眼,一瞬不瞬打量一位異性的時候,會透出一種近乎直白的曖昧。
警察當下了然,揣著明白裝糊塗為雙方介紹:“這位是江開江先生,這位是……”
沒等聽完,江開衝盛悉風揚起下巴:“你壓我車?”
那興師問罪的架勢,並不像一段因緣際會的正確開端。
詫異之餘,警察幫忙打圓場:“是的是的,這位就是大G車主,年輕人比較衝動哈哈,路上我們也跟她聊了一下,她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警官。”江開不耐煩聽場麵話,剛剛才被誇過看起來挺好說話的人,好像根本不懂憐香惜玉為何物,“就說能不能把她關起來吧?”
一時間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隻有盛悉風毫不意外,她驀地抬頭,撞入他給人深情錯覺的眼眸之中。
地庫冷白色的泛光照明下,他眉目清寂,低頭不避不讓地打量她,一句更叫人窩火的話輕飄飄落下來:“也好治治她的公主病。”
*
幾位警察對著盛悉風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數落。
明理人都懂,警察叔叔這是以退為進,希望這位倒黴的江先生能因此消消氣呢。
可倒黴的江先生沒那麼多紳士風度,抄起手臂作壁上觀;盛悉風則像頭炸毛的倔驢,怎麼都不肯服軟,半天過去,隻跺跺發麻的雙腳。
隨著她的動作,江開的視線順勢往下,略過她凍得慘白的小腿。
“行了,也沒多大點事。”他看夠了好戲,喊停。
事情發展到這裡,皆大歡喜。
唯獨盛悉風這個最大受益者不肯領情。她斜眼睨他,口吻嘲諷:“沒多大點事你報什麼警?”
剛緩解的氛圍瞬間緊繃。
趙夢真都要瘋了,她天真可愛的室友今天到底發的什麼瘋!
江開顯然也沒料到她這般狼心狗肺,定定看她一會,又笑了——這回大概率是被她氣笑的,因為他接下去的話開始較真了。
“不想彆人報警,那你車裡留聯係方式了嗎?接114電話了嗎?”
盛悉風懟臉仰視他,不肯落下氣勢:“我為什麼要留,為什麼要接?……誰叫你占我車位。”
前半句話盛氣淩人,後半句話夾帶一絲哽咽。
倒也不是有多委屈,奈何她是淚失禁體質,每當和彆人吵架或對峙,她就很容易哭。
誰見了這幅場景不感歎一句我見猶憐。
即便身處美女如雲的藝術學院,盛悉風都是公認的院花,五官明淨標致,但不屬於攻擊性很強的濃豔掛,她身上有種錦衣玉食養出來的不諳世事,顯得嬌憨又天真。
拿捏男人從來不需要任何刻意的技巧,僅憑一張滴粉搓酥的臉,就代表著絕對的製霸。
但凡事總有例外。
江開就不吃她這一套,他對她的眼淚免疫,一點特權都沒給她:“彆人占你車位你可以打電話叫他挪車。”
盛悉風賭氣地說:“我沒你電話。”
江開:“我車上留號碼了。”
盛悉風:“你占我車位,為什麼還要麻煩我給你打電話?”
淚失禁體質失控,她眼淚撲簌簌滾落。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不管是非對錯,一個大男人把女生惹哭,輿論方麵總歸占不到優勢,江開受不了指指點點,不想再陪著鬨,他吐出一口氣,認輸:“算了……我真是服了。”
他上午才回國,在家睡了幾個小時以後,出門隨便找家商場洗頭,商場新開業不久,他也是頭一次來。
泊車時注意到車位上方掛了【VIP專屬車位】的提醒牌,但他以為是給VIP群體的車位,並沒想到是具體到某個VIP客戶。
本著大不了也辦個VIP的念頭,他心安理得把車停了上去。
誰知道招惹上這麼個活祖宗。
盛悉風討厭死他這個態度了,明明他有錯在先,明明他沒讓著她,卻搞得好像她占了他天大的便宜似的。
“是你先占我車位的。”她固執地重複。
其實她比誰都清楚,今天這場鬨劇,她幾乎占不到理,所以她隻能揪著唯一有理的點,沒完沒了地向他發起指控。
江開即將邁開的腳步停住,回頭。
嫩生生的素顏,紅著眼睛和鼻尖,稚氣未脫的模樣。
以為他要走,抽噎得更起勁。
看的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把她當成稀罕玩意看了一會,突然冷不丁衝她“欸”了一聲。
逗小孩似的。
盛悉風才不想跟他嬉皮笑臉。
狠狠剮他一眼。
“盛悉風,你的車位我怎麼就不能停了?”江開弓起背脊,把自己的海拔降低到跟她平視的高度。
他是真的無法理解她的腦回路:“這難道不是我跟你的夫妻共同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