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晏亭長出了一口氣,鬆開攥著衣料的手,才發現掌心已經汗濕,她胸口此時尚在疾跳,手掌發虛合疊一處,至地壁上以額相觸,叩拜一禮之後,取過曹舒的衣袍,披在身上。
曹舒閹宦出身,身量瘦小,隻腰間寬大,係帶束好,便算齊整。
重新獲得衣冠上的尊嚴,朱晏亭已遍體虛汗,似從數不清的噩夢夢魘中滾過一遭,背後遍浸寒涼。
再度緩緩叩伏:“謝陛下相信臣女的忠貞。”
然而齊淩卻悠悠的說了一句:“阿姊既不相信朕,又哪來的自信,朕會相信你呢?”
朱晏亭沒有抬臉,隻輕聲道:“臣女沒有絲毫背叛陛下的行為,若陛下實再不信,臣女不畏一死,以名我節。”
他歎了口氣:“你還是不肯向朕說實話。”
朱晏亭道:“昨夜之事太過複雜,臣女一時之間百口莫辯,方才一時情急,失禮君前。鬥膽請陛下令親信親審賊寇,他方才已被大將軍命人拿下,審問之下,必有實言。”
她知道那個賊寇並說不出什麼,頂多能把朱恪的詭計捅出來,這也極好了。
今上以孝治天下,她不能當著皇帝指摘朱恪的不是。
若由天子之吏審問賊寇,朱恪的勢力無從插手,他夥同賊寇害李弈的事情必將明晰君前。
而自己奮力救人的動機,也會從李弈這個人,擴大到朱恪做的這件事。
一可之後略消除皇帝心中對李弈與她關係的疑慮,二來可以間接傳達朱恪的所作所為與自己在章華的處境。
朱晏亭這個請求看起來十分合理,齊淩略一沉吟,便允了。
不等她稍稍鬆一口氣,又問她:“那朕該如何處置你才是呢?”
朱晏亭胸口發緊,靜了一瞬,緩緩道:“臣女聽憑陛下處置,無絲毫怨言。”
齊淩望著她匍匐在地上的身影,纖纖一杳的楚腰塌著,被內監寬大的袍府襯得柔韌欲折,片刻之間,這截腰肢尚裸露,顫抖的挺直著,與他分庭抗禮,寧折不屈。
他這位“準皇後”,與他想象中的模樣竟然半點也不相符。
他若有所思,聲音陡然輕了——
“對你的懲罰,等空閒了,朕要再想一想。”
“你先回章華去閉門思過罷。”
……
朱晏亭一共在乘輿上呆了一盞茶的時間,下車之時,沒有了外袍的曹舒親自來扶的她,弓著身子,切切的說:“小殿下慢點走。”
其情其謹,殷勤更勝來時,更傳禦令,使人預備車馬,將騎數十騎,護送她回章華。
而李延照、謝誼等人,見她從龍輦裡出來,已換了一身衣裳,更是大驚失色,隻因大駕肅然,未敢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