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時宜之物……”朱晏亭說到一半,眉尖微蹙,緘默不再言語。
二人說話之間,劃槳聲起,一舟飛速劃至,劉壁從舟上躍下來,眼角被熏得黢黑,取下麵上蒙的黑布:“請女公子速速上船!如女公子所料,章華騷亂起,吳儷親自來坐鎮,駐紮雲澤的守衛已大部調至丹鸞台滅火,當前正是脫身的好時機!我等將護衛女公子突圍!”
朱晏亭點首相應,手持雕弓,一邁而上。
鸞刀跟在她身後,一手捧箭囊,一手攜一小巧包裹,其間無他物,唯有從朱氏老宅取來的雁璧、玉指環以及絹書,聞蘿緊隨其後。
朱晏亭登舟之後,發現船上少了兩個親衛,問劉壁,說是先一步出發去琅琊,作為斥候探聽李弈下落去了。
又詢問他放火之事。
劉壁道;“仆是照您畫的圖去的,果一點便燃,少頃便成勢,我等偷偷撤退時,那蘭夫人在台下哭天搶地,如喪考妣,說她一個人鬨出這麼大的事,朱恪不知回來會怎麼樣呢。”
朱晏亭默然未答,鸞刀嗤笑道:“那朱公向來愛黃白之物,最貪戀丹鸞台上的奇珍異寶,常常在庫房中擦撫把玩,就是一日,如今他出門一遭,宮台化為灰燼,必有一場大怒要來,可惜不能一見他與蘭雲舒反目,快我心腸。”
她想讚朱晏亭這一箭數雕的反間計用得好,卻見她身隨波瀾起伏,目隻望著雲澤岸邊,似未將“蘭舒雲”三字過耳,便噤聲作罷。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蘭楫之下,小舟破浪,舟靠岸邊,數個守衛一擁而上,橫槍戟嗬斥盤問。
劉壁連哄帶嚇,未能喝退,便躍上岸邊,敲暈兩個,他身後親兵也聞風而動,一起開道。
“切莫殺人!”朱晏亭切切叮囑。
她站在船頭觀戰,從鸞刀箭囊中抽箭,遠射軍士甲胄、帽纓等物,以為掩護,竟也嚇退了數人。
今夜雲澤之畔衛士被抽調協助滅火,兵寡防弱,不過十數人,很快便被擊潰。
劉壁等也毫無戀戰之意,又快又狠攻擊一處,破出缺口,便護衛朱晏亭突圍而去。
數人從燃燒中的丹鸞台底下經過,遙遙還能聽見哭嚎之聲,人群擁護之間有吳儷倉促來回的厚矮背影,熙熙攘攘的人聲,還有雲澤畔軍士大叫報信的響動。
不多時,便直取朱氏老宅。
此時老宅仆從也大多被調取到丹鸞台滅火,守備鬆散,不堪一擊。
遂趁騷亂擊家丁,取馬匹,策過章華,東向而去。
望城坡處,朱晏亭最後一度回望。
火焰幾乎吞噬了整個丹鸞台,忽聞“喀嚓——”巨響,那取自雲澤蒼莽的數人合抱主梁轟然落地,帶著火花狠狠砸在地上。
“國破家亡。”
心裡不知為何,浮現了這個詞。
旋即又想“本就匪國匪家,做作悲音,於己無益。”
她的感慨唯有片刻,很快便撥轉馬頭,縱馬長去,身後龐大的火光幾乎點亮了半邊天際,也照耀著怪石嶙峋的東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