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相見後,周峙陽很快和洛疏明熟絡起來
周峙陽在彆人眼裡看起來是大家眼裡的世家公子,知書達理風度翩翩,將來定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可真正認識他之後便知道,這人腦子裡除了建築圖紙之外沒什麼彆的東西,算半個書呆子,不是有架子的人,但也並非無禮
他們的學校的確放了寒假,按現在的形勢看複學遙遙無期,漫長的的假期裡,周峙陽常常來棠春園找洛疏明,有時候是聊天,有時候隻是兩人靜靜地坐著,相顧無言
聽起來很無趣,但是周峙陽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喜歡與洛疏明待在一起,他喜歡他輕淩淩的聲音,喜歡他說話時認真的樣子,喜歡他身上淡淡的一點清香,喜歡他在戲台上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他甚至覺得自己喜歡上了洛疏明
但每次他自己問自己內心,最直接的問題便是,兩個男人如何相愛?古代的斷袖之人都飽受輿論歧視,何況在這種亂世,不知要受多少人質疑
周峙陽覺得自己如果帶一個男子回家,家裡人便是第一個不同意,傳出去便是敗壞名聲,有損家族名譽的事
而且周峙陽還不確定自己對洛疏明的感情,他在喜歡和朋友間飄忽不定,找不準一個立腳點
最近快到了年節,家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周家是蘇州的第一大家,祖上便是清朝的紡織家族,在江南一帶生意興隆,家裡在朝中做官的不少。自甲午後便發展起了工廠,在蘇州設立了不少的紡紗廠,雇傭了一大批工人,幾乎是壟斷了周圍的布料市場,周峙陽的父親周祟嚴很快抓住了商機投資產業,運作出了周家的一套商業圈,還多少跟北洋政府連上了點關係,勢頭很大,大哥周蒞寧和父親一樣從了商,在吳商會取得了一席之地,漸漸子承父業
臨近春節,來拜訪周家的客人親戚很多,家門開開合合人來人往,說話聲不斷,弄的周峙陽心煩意亂,便扯了幾張圖紙和筆去了棠春園
自從30號上海發生動亂後,蘇州短暫的沉默被打碎,再次進入了脫軌的階段,就像周峙陽一個月前想的那樣
日本軍已經打入了上海,那蘇州還會遠嗎?
也許日本軍真的要來了,不,不是也許,是一定要來了,隻是時間問題
城內近幾天不少人參與了救援活動,他們學校同級的幾個學生也加入了前線慰問隊
周峙陽記得去年的年節期間,街上快到了晚間便格外紅火熱鬨,可今年的卻冷清了不少
他邊走邊估計有不少人已經逃往了內地躲避隨時而來的戰亂
不過街上還是有擺攤的,他在路過一家賣首飾品的店裡時,一眼看中了店內掛的一支簪子
是青藍色的一根簪子,上麵鑲著一點碎玉,紋著淡淡的花紋,很輕巧也很素雅
他的第一反應便是,這根簪子洛疏明戴一定很好看
他是個戲子,平時打扮化妝,假發總要打理,用這根簪子一定很配他,而且他記得洛疏明喜歡青色
於是平時壓根對胭脂首飾不感興趣的周公子買下了這根簪子,把玩了一路
他進了棠春園,便直接向那棠春園裡的亭子去,洛疏明果真在那等著,他倚靠著木椅坐著,看著應該睡著了,臉上的月光溫溫柔柔映照著他的臉,顯得格外清秀又惹人心疼
周峙陽看的有些發愣,心裡沒來由的漏跳一拍
他輕手輕腳走過去,蹲在坐著睡著的洛疏明旁,抬頭望著他的臉,洛疏明的發絲落在他額上,叫他感覺一陣癢麻
他的耳根霎時紅了
他拿出那根簪子,在洛疏明的發間比劃,大致猜想著他戴上會是什麼樣子
沒想到他在撥動洛疏明發間時,洛疏明突然就醒了
他們對視幾秒,洛疏明的臉也紅了,在月光下映著格外清晰
周峙陽看到他的臉紅,內心暗喜,慢慢站起來